邢夫人说着,挑眉看向箫夫人。
箫夫人唇角紧了紧,浅勾着点头。
“当日我为着四郎媳妇心里能舒坦,也盼着他们小两口能和和睦睦地,眼都没眨就将人送到了庄子上去,出去再如何打听,也寻不到我这么体谅儿媳的婆母。”
江幸玖低垂的眼睫轻颤,掩了掩帕子,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她可是记着,当日这两个通房丫头,是邢四郎要打发走的。
邢夫人的话还在继续,“这个年岁的郎君,哪个身边没几个伺候的贴身人?四郎媳妇有了身孕,前些月我为着让她安心养胎,这茬自是不提。”
“后来她月份大了,自是照顾四郎也不方便,我只是探了探她口风,也没做主就将人接回来,她当时倒没说什么。”
“我念及她年轻,心里不痛快肯定是会有,可做婆婆的,都是这些事儿,谁也不愿意去讨儿媳妇厌烦,我开解了她,若是不愿意用旧人伺候,那她自己选两个贴心的,信得过的,日后也好拿捏...”
“咳咳!”
江幸玖掩着帕子咳了两声,状似不经意地打断她。
邢夫人半张着嘴,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对上江幸玖浅弯盈笑的月眸,不知怎的就说不下去了。
箫平笙侧首看她,目露关切:
“可是身子不适?”
箫夫人闻声也看过来,眸色柔婉打量她。
江幸玖抚着隆起的腹部,浅笑摇头,语声清柔:
“没有,只是听着邢夫人这番话,自觉惭愧。”
这番话,若是放在别的府上,倒真是一点儿毛病挑不出来。
谁听去了,都得夸邢夫人是良苦用心,体贴儿媳善解人意的好婆母。
但听这些话的,是箫家人。
那个族中有家规,男儿年过四十,膝下无子,才能纳妾的箫家。
邢夫人显然是忘了这些。
江幸玖清丽的面上笑意娴雅,看向邢夫人:
“早先我在阁中定下与郎君的亲事,我母亲十分替我喜悦,她说箫家的儿郎,骨子里都是疼娘子的,旁的提起来尚早,只说我日后不必受与人共侍一夫,她心里便已七分安宁。”
这话算是提醒了邢夫人什么,只见她面皮抽了抽,似是而非地看了眼眉眼冷峻稳坐如山的箫平笙。
“我与将军青梅竹马,又有夫妻缘分,情谊自是深厚的,嫁做箫家妇,没有人不羡慕我,便是莲箬姐姐她身为箫家女,都不止一次絮叨我命好。”
“我们自幼相识,她性情又好,彼此间也算是无话不说了。她在闺中时就是个要强的性子,什么都不曾比别人差,不止一次与我说,若是出嫁后能与姐夫举案齐眉绢蝶情深,就说夫妻情分能有我和将军一半好,她也就知足了。”
江幸玖说着,看了眼垂眼沉眉的邢修远。
“当日莲箬姐姐出嫁前,得知姐夫主动打发了屋里人,满心动容与欢喜,只说姐夫心里有她,邢家人也敬爱她,她日后一定会过的好。”
“实不相瞒亲家夫人。”www.xiumb.com
她面上笑意澄明,“我们原先都以为,您是知道箫家不纳妾的家规,故而有心体谅莲箬姐姐,特意打理干净姐夫身边,我们是十分感念您深明大义的。”
她顿了顿,面露迟疑,“倒没想到,原是我们想当然了,而今,您又要给姐夫身边添人呀?想是,就连莲箬姐姐,也是十分意外…”
邢夫人唇角抽了抽,笑的别提多生硬了,“这…”
她原先那样做,确实也是因着箫家男儿不纳妾,刻意做给箫家人看的。
好叫箫家人知道,她定会拿这金贵的四郎媳妇,当嫡亲女儿看待。
不过如今,箫莲箬已经嫁了过来,孩子也生了,日子过稳了,那是她邢家的人了,自然该按着她邢家的规矩来。
放眼这帝都城世家门邸里,谁家能跟他箫家似的这样与众不同?
本就人丁凋落,还不多娶几房进门,好多多开枝散叶?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特立独行的,谁要跟他箫家一样?!
这些话,邢夫人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哪好当面说出来?
说出来,好似劝箫平笙多多纳妾似的,这不是打江幸玖脸吗?
江太傅乃三朝元老,而今权倾朝野,府上三代才生养了独江幸玖一个的娇娇女,那更是不能惹呀。
她吭哧吭哧不好接话,邢大奶奶见婆母被不温不火地堵了嘴,心下恨铁不成钢,张口便道。
“这原本就是最常理不过的事,箫家是箫家,邢家是邢家,家家有家家的规矩。四郎媳妇嫁过来,邢府上上下下待她可谓是掏心掏肺了,就算是再不乐意,也不能说就闹着要分家呀?哪有这样的道理?”
该说不说,这位邢大奶奶的嘴,倒也是厉害的。
三言两语,说一千道一万,听到耳朵里,全都是箫莲箬不懂事,箫莲箬任意妄为。
江幸玖笑意微敛,看了看身边眉眼清冷的郎君,又看了看面无表情地箫夫人。
默了默,她最后看向闷不吭声地邢修远,语声清和柔缓。
“我记得姐夫方才说过,独立门户,是你的主意,与莲箬姐姐无关。”
邢修远眼睑掀起,眉眼沉沉,颔首接话。
“是我的主意,我与娘子提出的,与她无关。”
这话,可真是'啪'地一声打在了邢大奶奶脸上,叫她满脸铁青,目露沉郁。
江幸玖月眸清淡扫了她一眼,声线沉静轻柔。
“既是姐夫的意思,你们合该与他去谈才对,怎么非得怪罪到莲箬姐姐头上呢?”
邢大奶奶唇角绷紧,眸子清冷与她对视。
“夫妻原是一体的,万事都商量着,上有父母闹分家,她又大着肚子,这不是叫外人看笑话?说公婆偏心,说我大房不容人吗?真是四郎的主意,四郎媳妇难道就不该规劝?”
江幸玖目露意外之色,似是难以置信,她问邢修远。
“莲箬姐姐没规劝你?她撺掇你必须尽快搬出去?大着肚子等不及,一定得将孩子生在外头?非得让人看你邢家笑话,嚼邢家的舌根儿不可?”
邢修远浓眉紧蹙,连连摇头:
“娘子都是听我的,是我非要搬不可,都说了与她无关。”
邢大奶奶瞪着眼,失声质问:
“邢四郎!邢家哪里对不住你?你大哥哪里对不住你?你非得分家不可?你可真是孝子贤孙呀!”
邢修远眉眼阴沉,脸色绷紧:
“没人对不住我,我瞧不得自己娘子受委屈,乐意带她出去独立门户,成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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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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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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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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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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