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如插翅乘风,自陇南三郡,向大召国各郡城分散。
短短一日半,消息便传入了帝都城,在朝内朝外惊起轩然大波。
“说是齐国公的亲笔文书,列叙乔家历代家主对大召的功绩,并声讨今上生性多疑,闭目塞听,自命不凡,刚愎自用,独断专行,逼压忠良。”
“自登基以来便不容臣权,逼迫世族迁籍入都画地为牢,而今又不念乔家对大召社稷的功绩与血汗,意图孤立乔氏逼迫军权,实乃杀鸡儆猴之举。”
“痛斥尃帝无仁君之德,无容臣之量,无明章之治,又无治世之功,实乃德不配位。”
“故乔家痛心疾首,深感兔死狗烹之悲,为大召臣民与江山社稷忧心如焚,不愿再效不仁不义之君主,恳请文武百官敢于谏上忠言,劝尃帝禅位于仁义宽明之君。”
“否则,乔氏一脉自此封疆陇南,自立齐王,不再听命于尃帝君权。”
江府在书房内,江昀翰展着坊间寻来的文案,粗略叙述了其上内容。
书房内,陷入一时的静谧。
江昀翰将宣纸搁在书桌上,长眉紧蹙眸色深沉。
“祖父,从昨夜开始,这些摘抄的文案便在大街小巷的茶馆楼坊间流传,而今,整个帝都都人心惶惶。”
江太傅捋了捋胡须,微微颔首,垂眼揭开手中的竹筒,将其中卷起的信条展开。
看完信条的内容,江太傅沉了口气,徐徐开口。
“算日子,也就三两日,平笙便能抵达陇南边界,齐国公自立的消息刚刚传入帝都,朝廷未表态之前,他也不会轻易举兵攻城。”
“二郎。”
江昀翰颔首应声,“祖父。”
“你临摹三郎的字迹,写封家书,就说陇南以北两座郡城已不战而降,归复齐国公。”
江昀翰不曾多问一句,铺了宣纸研墨下笔。
江逢时见状,满面忧虑,“父亲,是想诈圣上,让圣上即刻派兵?”
朝廷一旦派兵镇压,齐国公得到消息,必然会开始攻城。
圣上和齐国公,这是被江太傅一步步推波助澜才打起来的呀。
只是这件事,绝不能让人知晓。
江太傅自案后起身,踱步到洞窗前,看着廊檐下淋漓的水帘,雨水如断线的珠子,坠之不尽,将正被雨幕冲刷的庭院隔绝在后,水雾朦胧犹如隔岸观景,看不真切。
他长舒了口气,“朝廷早日派兵,平笙的胜算才会大,三郎…”
江昀律自围椅中站起身,星眸如点漆,忧虑隐在烁烁光点中。
“祖父,事到如今,当初下放陇南的官员,若不叛变,怕是都已落入齐国公手中,三弟他人,怕是也凶多吉少。”
“他身边都是平笙的人,而今的状况,也唯有平笙知道了。”,江太傅蹙了蹙眉,“他们俩都在陇南,相互照应,应当没大事的。”
“鞭长莫及,我们能做的有限,等圣上派出镇压乔家军的兵马,前线的事我们便插不上手了。得着手,尽快稳定下帝都的局势。”Χiυmъ.cοΜ
此话落,江昀翰已经搁了细毫笔,将写好的信纸吹干,递给江太傅看。
他擅丹青,临摹过许多大家手笔,亲弟弟的笔迹模仿起来,不说十分像,至少也有九分。
江太傅点点头,将信纸收进袖袋,“吩咐备车吧,我即刻入宫。”
江逢时父子三人先后自书房出来,方走到庭院围廊的拐角,就瞧见入口处进来的人,便纷纷停在原地。
清丽的小娘子,穿烟青色裙裳外罩丁香紫披风,素白的玉手撑着油纸伞,孤身一人漫步而来,被庭院里的雨雾一映衬,宛如娉婷入画的仙娥。
江幸玖收了伞,拐过廊道,将伞柄靠在廊柱下,清浅一笑行了礼。
“父亲,大哥,二哥。”
江昀律与江昀翰纷纷颔首。
江逢时略蹙眉,浅叹一声,“可是因着外头的传言过来的?这些事你莫要管,安心待在府里等着便是。你祖父正要入宫…”
江幸玖月眸浅弯,摇了摇头,自腰间取出张折叠的信纸。
“箫郎的消息,我拿来给祖父和父亲看。”
“他还给你来了信?”
江昀律诧异了一声,继而回身看江逢时,“父亲。”
江逢时接过信,径直转身回了书房。
半刻钟后,书房内祖孙三代齐齐舒了口气。
“这小子瞧着事事询问祖父,自己还是蛮有主意的嘛!他手下倒是有些能人。”
江昀翰笑了一声,“不论如何,老三能平安与他汇合,咱们也能安心了。”
江太傅看向江幸玖,“他在你身边留了暗卫?”
江昀杰身边都是箫平笙的人,暗人之间有自己的传信渠道,过去的消息自然是暗人传给箫平笙,他们才会知道。
而今他前一刻才收到箫平笙的渠道递来的信条,后一刻,江幸玖也收到了。
江幸玖摇摇头,“不清楚。”
“应当不是暗卫传的消息,今晨廊檐下栖着只鹰隼,它腿上绑着的。”
江太傅沉凝点头,“军中有豢养鹰隼的习惯,这种一手养大的鹰隼,不止认主,且日行千里,比信鸽要快。”
看来是怕他们担心,一救出江昀杰,便特地动用了鹰隼千里传信。
“还藏着这一手。”,江昀翰笑叹一声,“这倒是方便多了。”
江太傅没接话,而是看了眼江幸玖,站起身。
“行了,都回去吧。”
飞禽不是人,没有那么机灵。
鹰隼送信,却送入了将军府的劲松院,显然是认准了府邸的,日后军中状况再想要瞒江幸玖,怕是不能了。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还说不准。
只期望日后,没什么坏消息。
江幸玖走在最后,等书房里没了旁人,她回身看向江太傅,眉眼平静。
“祖父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消息,不会乱了分寸,也不会给祖父添乱。”
江太傅负着手往外走,闻言略略颔首,还是沉声叮嘱了她一句。
“仕途上,没有一帆风顺的,更勿论箫家列祖列宗,都是在杀场上闯过来的,你当日既然择了他为夫婿,就该想到今日。”
江幸玖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眼睫低垂静心听着,随即轻'嗯'了一声。
“阿玖知道,兴许之前是有些难以承受,不过这几日,已经想明白了。”
她信箫平笙的能力,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江太傅欣慰一笑,也没再继续劝慰她,只摆了摆手。
“回去吧,接下来,帝都城也不会太平,你待在府里,别乱走动了。”
江幸玖眼睫眨了眨,看着文叔替他撑了伞,屈膝目送江太傅走远。
她站在围廊入口处,怔怔瞧着雨雾出神。
祖父说,帝都城也不会太平。
意思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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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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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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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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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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