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没了睡意,裹张狐裘毯子,百无聊赖的歪在软榻上抄经文。
经文是准备送给箫夫人的,用细毫笔,染朱砂墨,抄的是《妙法莲华经》。
再过半个月她便要过门去,萧家人丁单薄,需要她上心的人并不多,箫祖母和箫莲箬自不必说,唯有箫夫人这个婆母,她是得添些小心。
箫夫人慈眉善目如今又吃斋念佛,按理来说待她算是很和蔼可亲的。
只是,江幸玖总觉得与她相处,没办法像与箫莲箬一般亲近自在。
可能是…
婆媳关系的确比较微妙,让人难以言说吧?
灯烛下了一半时,她手下的经文已经抄了五页,子时末,萧平笙推了门进来。
听见动静,江幸玖搁下朱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绕过月洞门框,一眼瞧见坐在软榻上,困的直揉眼睛的小姑娘,他又好笑又心疼。
“为何还没睡?”
江幸玖伸着双臂抻了抻腰肢,跪坐起身爬到榻边,素手撑在膝盖上,眼巴巴望着他。
“想着你是要来的,便等一等。”
萧平笙踱步靠近,瞧着她水眸含泪素美乖巧的小可怜样,只觉心都化了。
他伸了手握住小姑娘腰肢,先是将人托起来让她站在榻边,继而长臂一拦,抱住她腿腘处轻而易举将人抱起来,转身走向床榻。
“等的眼睛都红了,傻不傻?”
说着话,他眉眼带笑,抬手在小姑娘臀上拍了一巴掌。
江幸玖双手支撑在他肩头,咬着唇才没叫出声,羞耻的脸都红了,垂着眼娇斥一句。
“不许碰那儿!”
萧平笙闷笑,将人搁在床榻上,抬手自己解盘扣,瑞凤眸清润带笑睨着小姑娘,慢条斯理地话怎么听怎么流氓。
“人都是三哥的,三哥想碰哪儿便碰哪儿。”
江幸玖羞的瞪了他一眼,双手捂着臀,往床内蹭了两下,继而问他,
“莲箬姐姐与你说了?”
将外袍扔在床尾,萧平笙'嗯'了一声,抬手将金钩上的床帏落下来。
“说了,她有了身孕,你可是也替她高兴?”
“我自然高兴了!”
江幸玖应了一声,见他坐到榻,又凑上前挽住他臂弯,月眸清澈澄净望着他俊朗的侧颊,贴在他手臂上软声道。
“我说的是,她跟邢四郎想独立门户,你会安排他们去北关?”
萧平笙修眉轻挑,侧头看她,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将人揽抱住,单腿屈膝斜靠在软枕上,静静与她说话。
“去北关,你也觉得好?”
江幸玖眼睫眨了眨,靠在他怀里没接话,反问他,“你觉着呢?”
萧平笙薄唇微抿,摇了摇头,清隽的瑞凤眸中墨色澄黑。
“我如今不管箫家军,有件事没与你说,兵符早给了圣上了。”
“什么?!”
江幸玖一惊,猛地坐起身。
萧平笙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笑语温沉和缓。
“听我说完。”
江幸玖鼓了鼓腮,只得趴在他怀里,盯着他看,耐着性子等他说。
“兵符上交,只是权宜之计,不这样做,圣上也不能对我放下戒心,眼下天下太平没有战事,兵符在哪放着都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呢?”,江幸玖不能认同,黛眉蹙成个疙瘩,“箫家军就是箫家军,这是箫家祖祖辈辈带出来的兵!”
“你把兵符上交皇室,没有圣上允许,你不能再插手军中之事,便是日后真有战事,圣上可下派任何人率兵出征,你这是把兵权拱手让人了呀!”
她这样气急败坏,萧平笙反倒笑了,他抬手安抚的拍了拍小姑娘纤细的背脊,低声道。
“都说了是箫家祖祖辈辈带出来的兵,哪能那么容易就被别人收服了?况且,真有战事,自然是大召国战神首当其冲。”
“阿玖不必气,做决定前,三哥都是权衡过的,所谓兵符,不过是安抚圣上的表面功夫罢了,他号令不了乔家军,同样也号令不了箫家军。”
“短时日内,三哥也不回边关去,那边有我父亲出生入死的叔伯们盯着,还有我师父在,出不了乱子。”
“虽是交了兵符,表面上看失了兵权,却因此换了政权,实际上是里外里双赢,真没什么可气的。”
江幸玖就算是一开始气,但大道理她都想的明白,何况萧平笙这么说了,她自然也镇定下来。
不过,想着箫家军竟然都成了他谋划中的砝码,心里多少还是说不出的复杂。
月眸中乌瞳渐暗,她看着萧平笙笑意清浅的俊脸,不由咬了咬唇。
“既如此,你再往北关送人,的确是不太好。”
——容易引起圣上不悦和猜忌,萧平笙刚接下代掌兵部尚书的职务。
“那,莲箬姐姐他们想要独立门户,还得找别的时机了。”
萧平笙微点下颚,抱着她躺下,扯了薄被搭在身上,近段日子来的忙碌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消停下来。
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儿,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蹭,缓缓合上眼。
“邢大郎日后,还要在兵部混,阿姊又有了身孕,邢家眼下只会拿她当菩萨供着,独立门户的事,暂时还没那么急。”
“且再等一等,朝局不定,总有能立功升迁的机会,届时他们再搬出来,也算名正言顺。”
说着话,箫平笙已是语声懒散,困意上头,于是在她眉心吻了吻,将怀中的人抱紧,温声叮嘱:
“这些事,三哥都会掂量着来,你不必跟着操心,睡吧。”
江幸玖自然感觉出了他的疲惫,也没再开口,轻轻‘嗯’了一声。琇書網
阔别多日的相拥而眠,两人自是一夜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黎明之初,箫平笙霍然睁开了眼,视线触及粉白的床帐,漆黑眸底的锐气渐渐消散。
常年习武习惯使然,他这个时辰已是该起身。
但今日是休沐,再看蜷缩在身边睡得香甜的小姑娘,箫将军顿时打消了要起身的念头,翻了个身将她抱在怀里,重新合上了眼。
到了早膳的时辰,明春正欲推门进屋,结果门闩自内上着栓。
犹豫了一瞬,她立刻收回了手,转身要走。
眼前突然瞧见身后杵着个人,很是吓了她一跳。
缓过来,明春捂着胸口,气恼的包子脸都鼓了起来,瞪了眼箫胡。
“你,你怎么不出声啊!”
箫胡呵呵一笑,“我以为你瞧见我了呢。”
——这么大个活人都瞧不见,怪他吗?
明春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身后的门,悄声问,“将军还没走?”
箫胡咧了咧嘴,点了点头,抱着臂站在了廊檐下。
明春没再理他,而是转身回了偏屋,找到清夏,叮嘱她关好院门,自己去大厨房传膳。
院子门关上,更不怕人来了,箫胡干脆坐在台阶上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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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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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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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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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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