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伯心里有愧疚,他轻咳一声,吩咐下人:“去给江少爷准备热水。”
“谢谢啊。”江叙知尾音上扬,带着点轻快,他真是大度啊,这人今天把自己害这么惨,他还得当什么都不知道的说声谢谢。
想笑。
江叙知扯了扯嘴角,眉梢却是向下耸拉着的,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也是!
半条命都没了,上哪弄精气神儿去。
不想跟柳伯在这客套,江叙知先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他抱着杯子低头小口小口喝着,喝完以后,佣人下来说热水放好了。
江叙知一言不发上楼,走到二楼拐角处时,柳伯突然叫住他。
江叙知扶着护栏,嘴角带了一抹笑。
“你……要叫医生吗?”柳伯难得迟疑询问。
江叙知嘴角笑容放大了一些,他摇摇头,笑说:“不劳烦了。”
回了房间,江叙知把一身湿衣服脱掉,他站在镜子前,注视全身青青紫紫的伤痕。
尤其是腹部的那一片黑紫,格外吓人。
浴缸里水温有些烫,江叙知身体冻得几乎麻木,手指碰到水时几乎没有感觉到热。
他忍着灼烫躺进浴缸里。
一直到水温冷下来,江叙知才湿哒哒的出来,他拿了浴巾,安安静静的擦掉水珠,又吹开头发,然后上床,睡觉。
很困。
眼皮都睁不开了。
楼下。
沈羡承双目发红,一进客厅就问:“江叙知在哪?”
“回房间了。”柳伯从厨房里出来,沈羡承一刻都等不及,立刻往楼上赶,柳伯连忙道,“少爷,您等等,这碗姜汤您给江少爷端上去吧。”
“不必。”
柳伯坚持:“江少爷回来时跟您一样,身上都湿透了,他身体不好,万一再感冒了,多遭罪啊。”
说着,柳伯将姜汤塞进沈羡承手里:“快去吧。”
沈羡承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柳伯不敢跟他对视,下意识的错开视线。
沈羡承用手肘推开房门。
黑色的脑袋暴露在淡青色的被褥外边,江叙知单薄的身躯只拢起了很小的弧度。
沈羡承将姜汤放在床头柜上,他没叫醒江叙知,而是默默注视着他的侧脸。
从这个角度看,江叙知眼下的那颗泪痣格外明显。
沈羡承眼底掠过一道烦躁,他吐出一口浊气,一下坐在床沿,推推江叙知的肩膀,低声道:“起来。”
江叙知睡得很沉。
沈羡承眼皮下垂,突然坏心眼的捏住江叙知的鼻子。
呼吸被阻碍。
江叙知难受的扭着脖子,不开心的睁开眼睛,沙哑着嗓音哼了一声,他撇了撇嘴:“你干嘛~”
沈羡承愣了一下,他突然压下身子,没有表情的脸靠近江叙知,两个人离得极近,沈羡承的瞳仁很黑,几乎要把江叙知吸进去。
江叙知瞬间清醒,他心脏抽搐了一下,那种无欲无求的特殊心境又来了,没有生气也没有很高兴,他就觉得,能看见沈羡承,还挺好的。
索性!
江叙知抱住了沈羡承的脖子,很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额头,低声道:“沈羡承,你下次别装没看见我了,行不行?”
沈羡承拨开他的胳膊,声音冷淡:“起来,把姜汤喝了。”
江叙知‘哦’了一声,他端捧着碗,大口喝完以后,邀功似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羡承:“我喝完了。”
“嗯。”沈羡承立刻站起来,要走。
江叙知眼里光芒黯淡下来,他觉得,还是主动出击比较好,毕竟他挺不喜欢跟沈羡承冷战的。
他其实,更想跟沈羡承甜蜜的生活。
但眼下来看,这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那个药,你能还我吗?”江叙知抿了抿唇,小声说道,“那是治胃病的药,梅新智给我开的,我经常吃的。”
沈羡承猛地回头,错愕的望着江叙知,失声问:“你说那是胃药?”
江叙知笑了,他‘嗯啊’的狠狠点了一下头。
那药瓶确实还回来了,但还留下了沈羡承一句‘妈的’,江叙知这时候就知道了。
沈羡承肯定没有让人去查药的成分。Χiυmъ.cοΜ
江叙知轻叹一声,重新窝进被子里睡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江叙知跟沈羡承的日常相处很少,有时间,三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沈羡承向来早出晚归,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江叙知也很老实,安安分分的做沈羡承养在家里的金丝雀,前段时间那段让江叙知受尽委屈的事儿,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没人再提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别墅的氛围,却逐渐变得沉闷,压抑,甚至是让人想要逃离。
一辆崭新路虎在别墅前停下,梅新智抹了发胶,头发往后梳着,他穿着烟灰色的西装,搭配酒红色的衬衣,整个人都显得骚包又意气风发。
一点也不像个医生。
梅新智兴高采烈的从车上跳下来,还抱着最新款的游戏设备,兴冲冲的往里窜。
但一进入客厅,梅新智就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儿。
他是个医生,也修过心理学课程,因此,他能看出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打从心底里透着悲观。
梅新智那股兴奋劲儿像是一瓢冷水浇下来,他逮住一个女佣,压低声音问:“你们这最近怎么了?愁云惨雾的。”
那小女佣对梅新智挺有好感的,见状就愁眉苦脸的告状:“江少爷跟少爷闹矛盾了,哎真不是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闹什么矛盾?”梅新智撇开小女佣,迎面撞上切了果盘从厨房里出来的柳伯,“柳伯,你们这什么情况?”
“哟!梅医生,你来了。”柳伯眼睛一亮,他快步走过来,“你今天怎么有空?”
“前段时间忙疯了,我就一段时间没跟你们联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柳伯闻言,苦笑一声:“都是我的错。”
“什么意思?”梅新智愣了一下。
柳伯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眼里是浓浓的愧疚:“我们都怀疑他接近少爷是有目的的,所以我很不高明的用了一个方法试探他,从医院回来以后,就那个样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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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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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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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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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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