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春坊。
大殿内。
苏母皱着眉头,神情严肃的问道。
她此刻犹豫并非妇人之仁,而是与苏定方一般,担心杀戮太重会给李景带来麻烦。
毕竟在皇宫里待了数月,她也知晓此地是何等的凶险残酷。
李景若当真如她往日要求的那般纯良,恐怕三人并苏府满门皆无好果子吃。
而在外人生死与一双儿女安危之间,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后者。
日后谁若再敢教导李景仁善为先,她必定会第一个大嘴巴子抽他。
“娘。
崔仁师那家伙可是要针对小幼娘呢!
孩儿亦是想要斩草除根免除后患,以免日后小幼娘与丽质等人吃亏。”
李景了然一笑,故作委屈的说道。
苏母近来的变化他自然知晓,否则他又怎会主动前来受虐。
“还敢得了便宜又卖乖!”
苏母用力点了点李景的额头,嗔怪的说道:“为娘知道你心有怨恨,决然不会轻易放过崔氏满门。
只是这动不动便斩草除根,于你日后的名声极为不利。
要不你把此事交给你舅舅去办,他皮糙肉厚不怕佛祖责罚,这点罪孽还当得起!”
“敏儿!!!”
“哈哈哈~
好!
一切都听娘的!”
苏定方一脸的悲伤。
李景见之开怀大笑。
苏母尴尬的朝着苏定方笑了笑,回首叮嘱道:“不过景儿。
这崔氏一族的关系盘根错节,谁也不知其与文武百官到底有何联系。
你若是贸然出手定会引来官员弹劾。
你动手之前还需小心敬慎,切莫让你舅舅太过为难。”
“嘿嘿~
娘放心,孩儿明白。”
李景傻笑着点了点头。
苏母见状犹豫稍许,好奇的追问道:“景儿。
娘知道你素来主意极正,此刻想必已有计较。
你若是方便便与娘说说,你到底打算如何引崔氏一族入局?”
“方便,娘询问又何不方便。”
李景理所当然笑了笑,摆摆手正色说道:“娘您有所不知,崔仁师之子崔昌平可不是好人呢。
往日清河崔氏势大之时,他便时常欺男霸女残害百姓。
前些日子冀州崔家遭逢大难,他方才偃旗息鼓略有收敛。
可刘荣派人打探得知,这小畜生近日来虽表面安稳,实则却在背地里强抢民女。
只是他如今懂得隐藏行踪,父皇碍于朝局稳定也未曾揭破,文武百官又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才令他屡屡得手气焰越发嚣张。
想来只要孩儿将此事扣在崔仁师头上,再派人引起百姓怒火……
呵呵~
到时候只凭百姓便可掀翻崔府,无需孩儿与舅舅亲自动手。”
“果真如此?!
百姓也敢公然与世家作对?”
苏母闻言惊讶的问道。
苏定方亦是眉头紧皱,沉默不言。
在二人数十年的人生经历之中,从未听闻百姓胆敢聚众掀翻世家。
这不仅因为世家大多在当地修桥铺路、与人为善,极受当地百姓的爱戴。
更是因为中原百姓乃是全世界最为温顺的顺民,大多不敢抛家舍业与强权对抗。
否则历朝历代暴君无数,朝代末期更是烽烟四起,又为何不见多少真正白手起家的寒门百姓呢?
简而言之,朝代更迭不过就是权贵之家,左手倒右手的把戏罢了。
百姓只知明面上的掌舵人换了姓名,却不知私下里决定朝政走向的,依旧是那有数的权贵之家。
是以李景此刻提及引导百姓处置,苏母二人方才会如此惊诧。
毕竟这崔仁师可并非小门小户,即使如今清河崔氏落寞,也决然不是平民百姓敢挑衅的。
“娘,孩儿何曾骗过您?
您且安心等着,孩儿不日便请您出宫看戏!
孩儿担保,此番必定是一出好戏!”
眼见苏母二人怔怔出神,李景自信的笑着说道。
苏母闻言皱了皱眉,半信半疑的提醒道:“景儿啊,你的本事为娘知道。
但事关清河崔氏,你切记不可有半点大意。
而且这打仗尚有先锋大将前去探路,不如让你舅舅替你先去试探一番?”
“敏儿!!!
你怎可如此偏帮于他?”
苏定方闻言,一脸的忿忿不平。
苏母见之噘着嘴,小女儿般的唤道:“兄长~
景儿还小您就帮帮他吧。”
“这……
唉!”
苏定方重重的叹了口气。
迎着苏母殷切哀怨的目光,神情落寞的低垂下头。
自从有了苏庆节,他在家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原本以为找到苏母,能重拾幼年时期被小妹依恋的自豪感。
可谁曾想天下女人皆一般,有了孩子便忘了亲人。
看来他想要再度拥有被人需要的感觉,唯有去奈何桥上走一遭了。
而且苏母难道不知,事到如今崔仁师定然早有防备。
他若是作为马前卒前去试探,必然会危险重重。
毕竟行军打仗他是一把好手,但论及阴谋诡计他却委实不及李景多矣。
更何况李景身后有长孙皇后与老李渊撑腰。
即使事情不顺闹得天怒人怨,李世民也决然不会太过斥责。
可若是他敢惹出事端,李二陛下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推出去顶锅。
到时候这看似贤良的外甥,也必定会当面嘲笑于他。
只是面对苏母恳求的目光,他又委实狠不下心拒绝。
只愿崔仁师不要太过聪明,否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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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
苏定方此刻忐忑不安,崔仁师亦是满心悔恨。
他费尽心机布局算计,谁曾想竟然坏在冯述与一个女人手里。
若是早知如此,他当初绝不会那般得志便猖狂,当着冯述的面把他当作崔氏奴仆。
更不会尚未查清清依的底细,便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去办。
只可惜如今大错已然铸成,一切皆已悔之晚矣。
就算他此刻亲自登门道歉,想必冯述也不会更改口供。
而且韦待价畏罪自尽,韦挺必然会对他恨之入骨。
他辛辛苦苦一手建立的“反太子”联盟,如今早已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老爷!
老奴适才递上拜贴,颜师古却闭门不见。
更是让管家告诉老奴,日后颜氏与崔氏再无交集。”
眼见崔仁师不时唉声叹气,老管家缩头缩脑的小声说道。
崔仁师闻言摆摆手,满脸苦涩的叹息道:“事已至此不必强求。
即使颜师古应约出山,于如今的大局也已然无益。
只可惜老夫数十载之功一朝尽丧,日后想要东山再起怕是难啰。”
“老爷何必如此沮丧。
陛下只是令老爷在家中禁足反省,并未废黜老爷官职。
想必凭借我崔家之势,无需多久老爷便可官复原职。
待日后大公子出仕,我崔氏一门定可再现辉煌!”
老管家自信满满。
崔仁师却懒得与他解释。
李世民尚未下旨将他罢官,不过是想要展示自己的仁慈罢了。
待他最后的利用价值尽去,便是他回归乡野之时。
至于那什么官复原职他从未想过,无论是李二陛下与李景,皆不会给他这等机会。
不过老管家有一言他却颇为赞同。
待崔昌平入仕,崔氏必然可以重现荣光。
只是这几日崔昌平时常外出替他周旋,也不知究竟在求何人帮忙。
但有一个如此贴心的儿子,也令他颇感老怀欣慰。
可是……
事情当真如此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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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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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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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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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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