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散笑道:“小事,不必再提,千里同行就是缘份。”
周兴业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叫玉梅炒几个菜,今晚请两位喝杯素酒。”
凌散装作为难的道:“怎么好意思,我们只是从这儿路过,想起狗蛋活泼可爱给他买点零食。”
周兴业执意要请,李哥又劝了两句,凌散才答应下来。周兴业在一张纸上写下地址交给凌散,说道:“这里很好找,问问就行,晚上六点两位一定要来。”
出了商社凌散看看表,十一点多,该吃午饭了。这几天就没正经吃过饭,火车上吃西餐、叔公那里吃到一半打架、早上吃了碗汤圆。
掂掂兜里还有几块大洋,凌散问道:“想不想吃肘子?”
李哥抹了把口水,连连点头。
叫了黄包车,凌散直接对车夫说:“哪家肘子做得好?”
几分钟后,车在一家小店停下。凌散望着烟熏火燎得黑漆漆的房檐和招牌,不由得皱眉。
车夫说道:“上海肘子做得最好的就是这家唐肘王,好多大酒楼想请唐老板去都请不到,你看看这些客人。”
店里坐满了人,门前还摆了五张桌子,有人吃完走了立马有人坐下,还有站在大锅边等着打包的,而且西装革履的也不少。
凌散这才放心,“食要入众”,老话一般都有几分道理。
两人在门外找到位子坐下,先一人点一个尝尝味道。醬肘子装在盘子里端来,颜色红亮、香气浓郁,拿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李哥吃了一口马上喊道:“再加一个!”
凌散也觉得这味道比美食城的好多了。两人肘子下饭吃得滚瓜肚圆。
吃完饭无所事事,李哥提出要去上海的地标:外滩看看。凌散也想看看百年前的外滩是什么样子。看时间还早,两人便慢悠悠的一路步行消食,顺便领略老上海风情。
对面走来一群少年男女,十七八岁模样,少男穿着立领黑制服,头戴有檐软帽;少女蓝衣黑裙,裙摆过膝。
“这是一群学生!”李哥说道。
凌散点点头,擦肩而过时听见他们正热烈的讨论着“敏感话题”。
凌散回头看了看他们挺拔的背影、朝气勃勃的步伐,仿佛看到一团跳动的火焰。
路中央,几十个男人光着上身,挥动手里的尖嘴锄在坚硬的地上刨沟,两条窄沟并列延伸,后面又是一群人将两条铁轨撬入沟中。所有人都满头大汗,身上冒着热气。
凌散看看他们骨瘦如柴的身形、破了洞的裤子和鞋子,叹口气道:“这些人卖力干活还落了个营养不良。”
“嗯,你看看那个。”李哥用下巴指指街对面。
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挎着一个身段妖娆、十八九岁的女子逛街,女子还不时献媚的娇笑,朝商店的橱窗指指点点,大概是把男人哄高兴了,两人走进一家珠宝行。
“呸!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李哥恨恨的说道。
走了个把小时,终于看见前方的黄浦江了,江上帆影重重,大小船只往来不息。渔船、货船、观光船,还有一艘几十米长冒着黑烟的大轮船。
“怎么这里是港口?”凌散奇道。
“你看看这边。”李哥指着左边一排望不到头的洋楼。
两人站在宽阔的马路边,洋灰路顺着江岸延伸。路那边是黄浦江,路这边,一排西式风格的大楼高低错落,一眼望不到头。墙上挂着许多招牌,银行、洋行、商会、总会、俱乐部、海关大楼。不时有金发碧眼的洋人进出。
路上汽车多了起来,更多的是衣衫褴褛的苦力,奋力拉着车,车上堆满了货物。
两人穿过马路顺着江边走,隔几十米便有木头搭建的码头,从江岸伸入江水中,货船一靠码头立马有人争抢着上去卸货,看那激烈程度就像打架。
还有些破破烂烂的渔船停靠在岸边,面黄肌瘦的小孩在船边玩耍、衣不蔽体的妇人弯腰从江面舀水洗衣服。
李哥突然唱道:“慢雷滔滔刚水稳八优……”
凌散白他一眼:“你还会唱粤语?”
李哥不好意思的笑笑:“跟广东战友学的。”
本来想看看江景,谁料江面差点被船只遮完,两人只好打道回府。
突然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从一条渔船上跳下来,朝岸上跑来,后面一个妇女紧追不舍。
男人抱着一个大包跑得踉踉跄跄,跑上马路一下扑倒在凌散二人面前,凌散刚想伸手去扶,妇人已经追上来,伸手就抓男人怀里的包。m.χIùmЬ.CǒM
男人躺在地上双脚乱蹬,有两脚踢在妇人脸上,眼角立马就肿了,妇人流着眼泪哭哭啼啼就是不松手。
李哥看不下去,抓住男人的肩头一把把他拎起来,愤怒的道:“你tm虽然跟个小鸡子似的,好歹算个男人,打女人算tm什么事?”
凌散看他眼窝和两颊深陷,手臂骨骼外冒,只剩一层皮,形如骷髅,被李哥一手拎得脚尖离地,估计不过七八十斤。
男人打了个哈欠说道:“关你屁事,这是我老婆。”
李哥拎着他一晃,骂道:“老婆也是女人,男人就不能打女人。”
妇人抢过布包死死抱着,哭道:“这是最后两件棉衣,你拿去换大烟抽了孩子怎么办,我怎么办?马上就冬天了,你要我们冻死?”
原来是个大烟鬼!
烟鬼挣扎着骂道:“老子现在就难受得要死,你不让老子抽老子不如马上就死。”
这时破渔船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边哭边叫:“爹,妈!”
妇人转身要走,凌散上前一步摸出两块大洋,递给妇人道:“给孩子买些好吃的,你丈夫要抽烟我们请客。”
妇人一下呆了,握着钱不知道干什么才好。那烟鬼听说有烟抽,又见凌散拿钱给他老婆,双眼立马有了神采,咧着满口烂牙的嘴笑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咱们这就走,我带路。”
李哥嫌他口气太臭,把脸偏到一边。
凌散边走边问:“你这烟瘾能不能戒?”
烟鬼打着哈欠道:“戒不了,只有越抽越多,瘾越来越大,我听说过抽死的,没听过戒掉的。”
凌散又道:“你想不想老婆女儿过好点?”
烟鬼说道:“当然想,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烟瘾上来就控制不住。”
凌散叹了口气:“那就没法了。”说完朝李哥点了点头,李哥也点点头。
烟鬼带着两人穿过大街转进一条昏暗的小巷,说道:“这里除了抽烟的一般没人来。”
“是吗?那正好。”李哥拔下皮带扣,把一寸长细细的尖端杵猛的杵在他胸口。
烟鬼立马浑身颤抖,四肢僵硬的倒地,接着口吐白沫。李哥蹲下身用手指在他鼻孔探了一下,又在他胸口电了两秒钟,然后站起身道:“走吧,他这个身体,心脏早就衰弱了,神仙也救不了。”
凌散摇摇头道:“或许他以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但现在已经变成魔鬼了,我们就当是帮他救他老婆女儿吧!”
李哥点点头:“你给他老婆再多的钱转眼就要被他抢去抽大烟,那母女俩该饿死还得饿死,该冻死还得冻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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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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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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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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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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