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刚买的日用品,缓缓来到病房前,正准备开门而入时,就听里面传来了余山哽咽的话语:“大器,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有饭一起吃,有难一起当,我们从小就像亲兄弟一样,一起逃课,一起抽烟,一起喝酒,一起跟人打架,一起追女孩。”
龙涛放下了正准备开门的手,静静的伫立在门前,一动不动。
他的心底,泛起了一片涟漪,些许悲凉,些许羡慕。
病房内,余山一把抹掉了鼻间的鼻涕,沉声又道:“以前,你整天管我叫我大哥,我说做兄弟就够了,兄弟嘛,无所谓大不大的,能走在一起就是好的!”
走廊上,龙涛情不自禁的就燃起了一支烟,待反应过来后,又快速将其给掐灭。
余山一把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望了一眼不时便会“滴”一声的心跳仪,又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我被野狗那帮混蛋开了瓢,不得已,剪了一个光头。”
“你知道我的嘛,我一直都怕丑,最后不得不买了顶帽子戴上,都不敢去学校上课!”
“后来,你知道了,屁颠屁颠的也跑去剃了个光头,更是在同学们的笑声中跟我一起走进了教室,你当时还大声嚷嚷,这就叫做时尚,这就是新一代的潮流与风骚!”
余山好似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笑道:“现在想想,也就你个煞笔能做出这样的事了!”
病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病房外,龙涛隐隐听见房内有人在抽泣。
他无声的仰起头,凝望起天花板上的线条,他的眼眸早已泛红,热泪盈眶。
一世人,两兄弟。
余山又想起了医生的话语:“陈大器身上的伤口都还好,大多只是皮外伤,最深的一处,虽是看着吓人,实际上缝合以后,问题不是很大,重要的是,他的颅内产生了大量的积血,并且,还有着持续增长的趋势!这一点,是致命的问题,他现在的脑淤血程度很严重,如果再增长10毫升就必须强制做开颅手术了!请尽快的联系他的家人!”
余山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碰到这种难以抉择的事情!
他闭上了眼睛,强自稳住了心神,沉思了良久。
望着鼻子里还插着输氧管的陈大器,他就想起了隔壁病房里的那个病人,那个年轻的患者。
他听隔壁病人的家属说,病床上的年轻人,因为一起车祸,颅内积了大量的淤血,后来做了开颅手术后,好了还没多久,病情就复发了,到现在,已经住了快五个月的院,整个人傻傻的,话都说不利索。
患者那呆滞的眼神,异样的笑容,还有那不停往外拔输氧管的动作,余山都历历在目,给予了他极大的冲击!
余山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抹了一把脸,握住了陈大器的手,低声喃喃道:“大器,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说的话,我想替你做个决定,如果你能听的见,就给我一点提示,动动手指也行!"
病房内,安静如斯。
余山沉声又道:“我不想让你做开颅手术,我相信你一定能挺过去的!我怕你做了开颅手术后,真的就像隔壁那人一样了,我不忍心看着你一辈子傻傻的,你同意吗?”
陈大器依然未动分毫。
余山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你倒是给我一个反应啊,你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我好怕…我怕你以后会怪我!你说我该怎么做好呢?”
病房外,龙涛的眼神复杂,在他的印象里,余山一直都是坚强的,冷静的。
无与伦比的坚强!
无法言表的冷静!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余山软弱的一面。
一瞬间,他的眸子又红了,悄然转身,独自走进了卫生间里。xǐυmь.℃òm
余山的眼里,泛起了一股迷茫。
他的心,乱了。
他难以抉择。
以前,自从他负债累累后,他的世界就一直都是昏暗的,他就犹如一叶扁舟,置身于无边的深渊之中。
在每一次的惊涛骇浪里,他独自支撑着心中的一片小天地,竭尽所能的不被打翻。
那时,他坚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渡过深渊,到达彼岸。
因为,这世间,有一个词语,叫做黎明,还有一种东西,名为时间。
最后,他挺过来了。
他知道,大器与他,在骨子里就很相似,从不会与这个世界妥协。
无论这个夜晚有多么的黑暗,有多么的长,在时间的推动下,终有那么一刻,它会掺和起一丝白,直至黎明的到来。
现在,他希望陈大器也能像他一样,挺过这一关。
安静的病房内,医疗仪器不时的就会发出滴”的一声,显得气氛格外的压抑。
良久。
龙涛提着东西推门而入,在余山诧异的眼神中将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轻声道:“你一个人在这,我怕你忙不过来!我想了想,还是等大器哥的伤势稳定了,我在回去!"
余山点了点头,没有推辞龙涛的好意。
有些话,记在心里就好。
龙涛又问道:"大器哥的情况怎么样?”
余山沉声回道:“事情很严重啊,可能要做开颅手术!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再来的吗?”
龙涛一阵心惊,疑惑道:"开颅?"
余山的眼底闪过一抹沉痛,回道:“医生说,大器的颅内有大量的淤血,高达20毫升,关键是还有在持续增长的趋势,如果达到了30毫升,那就要强制性做开颅手术了!”
龙涛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沉默不已,他只觉心底闷的慌,缓缓挪步到了阳台,刚点上一支烟,便听到余山在叫他。
回过头,看着有话要说,却又没说出口的余山,他还以为是医院里不能抽烟的缘故,正准备掐灭烟头,就听余山道:“兄弟,谢了!”
龙涛微微错愕,笑着摆了摆手,道:“诶…,兄弟之间说这些干嘛!”
龙涛深吸一口香烟,望着余山低落的样子,缓缓道:“山叔,放心吧,我相信大器哥一定会没事的!”
余山努力笑了笑,没有言语。
他的心底,响起了一句话:tobe,ornottobe?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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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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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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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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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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