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风重走着来时的路,再历那炼狱四季的风刀霜剑,雨雪交加,虽有修为却也不轻巧。
仿佛只有这身之痛才能平复心之苦,从天明走到天黑,父亲曾经没黑没白的呵护疼爱,自己为救父亲曾经无日无夜的求索都历历在目。
想到当初父亲被病痛折磨的面如枯槁、骨瘦如柴仍然寸心如割,想到当初要面对父亲的生离死别仍然戳心刻骨,想着想着不觉已泪流而下。
他隔着衣服摸着戴在胸前的小铜棒,反躬自责不该犹虑这沉深的父子情,即便不是血缘之亲又如何,这份亲情却是只多不少。
穆长风一刻也不想再等了,全力荡起一阵起浪,周身水气四散,湿透的衣袍顷息便干,面庞长发滴水未留。
接着他催动起星牌,转瞬便消失而去。再次历经那倒转乾坤的旅程,穆长风已没有了起初那般的提心吊胆,待得落定已到了京阳城。
此刻的京阳家家户户火树银花,但街道上却空无一人。穆长风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只觉有些蹊跷,心道:“此刻城中应该热闹非凡的,怎会如此冷清。”
停驻片刻,环顾四周也探不出究竟,穆长风心中念着父亲,自然也不想再多做停留,便继续快步往家的方向行去。
还没走多远,只听一阵马蹄声渐渐逼近,穆长风一个闪身便移步到了街边黑暗之中。今时的穆长风已远非昔比,感知力已远超常人,此时那骏马和纵马之人还在数丈开外,但穆长风却已然知晓。
过不多时,只见一个少年跨着高头骏马,身背尖刀疾驰而来。穆长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跟过去看个究竟。
这少年疾驰片刻,突然勒马,停在一户人家门前。不待胯下马停稳,少年就脚下一蹬,跃上马背,又脚踩马背,轻轻一跃,便轻轻的落在那屋顶。
屋顶上,只见一黑衣人匍匐着,正在向着房内窥探。少年在暗处静静的观察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伺机而动。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出手,只在一瞬便拽住了黑衣人,接着拽着黑衣人从屋顶跳下。那少年势大力沉,黑衣人根本无法挣脱。
落了地的二人,一番撕扯,少年明显占着上风,很快便将黑衣人牢牢的钳制住,接着拔出背上的尖刀,抵着黑衣人的脖子道:“说,是谁指使的你。”
黑衣人坚定的闭口不言,少年接着道:“不说我杀了你。”
黑衣人蔑视的一笑,似乎是在表露着自己早已视死如归。少年见此,双眼微缩,抵在脖子上的尖刀,缓缓的向下压去,很快便有丝丝鲜血流出。
少年再次厉声道:“你说还是不说。”
黑衣人依旧是同方才如出一辙的一笑,少年冷哼一声,尖刀用力向下,随即一抹,黑衣人瞬间便血涌如泉,很快便没了呼吸。
少年看着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黑衣人,自语道:“你们若都不说,我便见一个杀一个,直到把你们全部杀光为止。”
说罢,将黑衣人扛起,放在马背上,跨马而去。
这冷厉的狠少年,让在一旁的穆长风倒吸一口凉气。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如此一气呵成,显然已是身经百战。
穆长风继续跟着少年。这之后,少年又在暗处寻出三个黑衣人,也都问不出究竟,便都一并杀了。
少年骑马驮着四个黑衣人尸体疾驰在空荡的街道上,几经辗转,钻进一条小巷内。琇書蛧
这巷内有六个身穿轻军甲的士兵正原地待命,待看到少年后,躬身行礼同声道:“少将军”。
暗处的穆长风心道:“想不到小小年纪便做了将军,不知是不是二叔手下。”
少年点了点头,拍了拍马背上的四具尸体道:“把这四个处理掉。此外,长阳街,京阳街,安阳街都有血迹,也一并清理干净。”
六人再次躬身同声应道:“是。”,随后六人便带着尸体各自散去。
这时,那少年抚摸着骏马的鬓毛朗声道:“明人不做暗事,不知高人可否现身。”,原来那少年已发现穆长风。
穆长风先是一怔,而后缓缓的从黑暗中走出。少年则也同时回头,见到穆长风一脸的惊异,很快又转作喜悦。少年难以置信的道:“长风,你是长风吗。”,这与先前的狠厉少年完全是换了副模样。
穆长风也是惊喜参半,看着眼前的少年道:“黑子?你回来了?”
项合点了点头,眼眶已微微湿润。二人明明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这些所有都化作了一个深深的相拥。
待二人平复,项合却面露凝重,道:“长风,三叔被抓了,入了大牢,怕是在劫难逃了。”
穆长风如忽遇晴天霹雳,内心一阵懵怔,平复片刻后,问道:“为何?我爹一生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怎会入得牢狱。”
项合道:“还记得二将军请你爹做的马踏云吗?”
穆长风点了点头,项合接着道:“就在昨日圣上庆生辰,大宴四方,朝中权臣,四海名士,邻国使者共聚京阳。
二将军将马踏云奉上,一时间圣上龙颜大悦。但还不过半顷,邻国花都的使者便进言说这马踏云有不祥、忤逆之意。
那使者说:‘今时为马年,看似借俊马踏祥云预示吉祥。但细细品来,却并非如此,马年以马自比,欲破天际,将这天踏在脚下。
这天为何?是当今圣上和圣上的天下。再细看这马神俊的过头便是桀骜,目露精光,是欲睥睨天下。
看这马鬓,肆意狂傲似龙背脊,以马比做龙,更有着改朝换代的野心。这马踏云便是暗含着不轨之徒欲值此马年将天下踏在脚下,取楚而代之。
圣上若将此物贡在身边,岂不是大大的不详。那不轨之人也定是要以此凶物杀干陛下的锐气。’。
圣上听了大怒:‘二将军,孤待你如亲兄弟,让你大握军权,连江山都恨不得与你同坐。你却想着取孤代之。’
二将军劝说圣上不能被奸佞蒙了双眼,弊了心。圣上怒火中天,下旨擒下二将军。
二将军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朝中没有奈何得了二将军,最终二将军骑着座下汗血宝马奔出宫去,到现在仍被举国追缉。
圣上知道这马踏云是出自三叔之手,当晚便以忤逆叛国之罪被压入了死牢。”
穆长风一时间局促不以,心中更是惴惴难安:“圣上是明君,怎会如此糊涂。”
项合眉头紧锁:“圣上虽贵为天子,但毕竟也是肉体凡身,平日日理万机,难免会一时糊涂。可这一时的头脑不清,受害的却是臣民,所谓伴君如伴虎。”
心焦的穆长风强作镇定,迁思回虑,只觉此事蹊跷万分。
片刻后,穆长风道:“我得去皇宫。”
项合茫然不解:“此时我们去皇宫就等于自投罗网,不仅是我俩,刚才你看到那些卜家军都没办法回去。”
穆长风转过身,道:“可随我一起。”,说罢便几个腾跃消失在了黑暗中。
项合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停留在穆长风消失的黑暗处。
又待得片刻,项合食指、拇指掐在一起,而后送到嘴边用力一吹,随即一声尖锐的长哨直穿云霄。很快一只苍鹰唳声俯冲而下,最终落到了项合的肩膀。
项合摸了摸这只苍鹰的脑袋,道:“看来你真的已如苍鹰般在天际翱翔了。”,苍鹰一声鸣啸,扇动着羽翅,似是在回应。
项合又摸了摸肩膀上的鹰隼,跨上高头大马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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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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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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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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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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