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平想了一下措辞,“你看,孤鸿以前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在咱们来之前,时岳兄还是个混账呢。”
“然后吧,孤鸿也挺孤单的,我从边塞回来照顾你的时候,他可高兴了,私下里跟我说,他真的很希望家里人一直在一起。”
青年闷声说着,“所以,我就想,反正现在也不是适合成亲的时间段,那我就等两年呗,过两年孤鸿肯定也有喜欢的女孩,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办婚礼,这不好么。”
“所以我一直不让你们瞎起哄啊,别耽误人家任小姐真的说亲。”
“我又没这么大的脸让人家等我干嘛的。”
姜清庭一颗心被他说得不上不下,悬在半空,皱起眉头一脸不赞成的表情。
“你这,要是孤鸿一辈子不结婚,你也跟着不结婚啊?”
“我其实也没多想成亲啊。”姜清平弱弱地开口,缩着脖子怕哥哥给他一下。
所以他一直躲着任小姐是因为孤鸿?!姜清庭这么想着,又觉得哪里不对。
“……啧,这事,那人家任小姐怎么办。”
“她是来看妧妧的,”姜清平小声回答,“不是专门来找我的,也不是要找我成亲的,你们就该干嘛干嘛,别这么八卦行不。”
“你又不是古代人,你还不懂这个吗,我和她现在就像高中生,互相有点好感,进,可以毕业了一起携手考大学从校服到婚纱,退,那就是彼此人生中很青涩美好的回忆。”
“男婚女嫁都得两厢情愿吧,总不能她想,你们觉得合适,就得让我娶,那和逼着女孩嫁给不喜欢的人有啥区别。”
姜清庭听得更头疼了,“……行行我知道了,也是,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几位长辈是有分寸的,我回头跟妧妧说说。”
“真是看不出,你把孤鸿看得这么重。”
“那当然,”姜清平拉开被子,“孤鸿值得,我好哥们。”
黎玉婉和虞氏看着姜清平这个有点躲避的态度,也就没跟着瞎起哄,姜妧被自家哥哥告诫过,也乖乖听话。
“姐姐,我们去镇上逛逛吧?你要是早几天来就好了,早几天来水沉姐姐还没走。”姜妧挽着她,又喊上草杏,三个人坐马车去镇上。
“水沉?”任姣卿好奇,“那是谁?”
“一个超级漂亮的花魁!过年的时候我们还看她跳舞了……”
小姐妹们叽叽喳喳地在镇上逛了半天,任姣卿逛完之后笑了一句,“怪不得你在木塔达的时候爱逛街呢。”
“原来是这里逛不过瘾。”m.xiumb.com
对于木塔达来说,祁门县确实是太小了。
“住在这里会觉得委屈吗,”马车里,任姣卿柔声问,“会觉得很小,没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衣服首饰也没有。”
“没有啊,”姜妧掰开一半糕点递给她,“姐姐要是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就知道现在这样已经是非常好了。”
任姣卿从未听说过姜妧以前的事,闻言一愣,“以前?”
姜妧笑嘿嘿地简单说了一些,“……反正现在好了,姐姐我们回去吧?饿啦。”
“好,我们回去。”任姣卿点点头,转而又跟草杏聊了一会儿,“你和姜大公子这么有缘分?真是巧,全京城这么多丫鬟一买就买到你了。”
草杏现在也觉得庆幸,“可不是。”
“真是风起云涌的地方啊,京城,”任姣卿长舒口气,眸间有淡淡思索,“妧妧,你要在老家生完孩子出了月子,再去其他地方。”
“最好你们都不要去,等秦时岳那边稳定了,等他回来接你,知道了吗?”
姜妧咽下嘴里的糕点,眨了眨眼,“嗯。”
但事与愿违,京城一道圣旨下来,将秦家众人全都召回京城。
不仅秦家,还有姜家。
所有人。
整个祁门县都震惊了,原来他们家竟然是曾经的王侯吗?!
秦铭看着前来宣旨的人马,脸色微沉,“即刻启程?”
“允许你们有一天时间收拾东西,”为首的侍卫首领面无表情道,“后日一早启程。”
秦铭起身,接过圣旨,首领同时将藏在袖中的密信一起递过去。
秦铭喊来秦墓收起圣旨,亲自打点这几个侍卫去镇上的客栈住下,而后匆匆回家,“怎么样。”
“是娴妃娘娘的手信,说是,陈敬元在圣上面前提及,召我们回京。”秦墓将密信递过去。
“陈敬元?”秦铭眉头锁紧,“就是你们之前提到的和时岳有仇的那个?”
“是,如今他战功赫赫,又成了新的定南王,在此局势下喊我们回京,真的难说会不会生事。”秦墓同样面色严峻。
黎玉婉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是怎么知道姜家的?”
“这个消息是怎么到京城的?清庭上次去没有泄露什么,难道是,黎家有人说了出去?”
“不管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妧妧月份大了,怎么能舟车劳顿。”虞氏担忧得很。
四个人沉默下来,而姜妧屋里,姜家兄弟俩也表情不怎么好看。
任姣卿眯了眯眸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指名道谢,显然不怀好意。”
“孤鸿在京城会不会有危险?”姜清平瞬间发问。
任姣卿沉思几息,“我现在回木塔达,把这消息告诉秦时岳。”
“既然来传圣旨的人带了娴妃娘娘的手信,那说明是娴妃娘娘信任之人,大概也就不会把我在这的消息说出去,你们不用担心会连累我,还是好好想想到了京城如何应付。”
“妧妧,你……”
任姣卿怎么都无法放心,姜妧却冲她一笑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姐姐,我现在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很好,不会出事。”
“你去告诉时岳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我真的很好,让他不要冲动。”
“唉,我说了他也未必会信,时间不多,我赶紧帮着妧妧收拾行李。”任姣卿欲言又止,压下心里的忧虑,使唤起两兄弟来。
一天时间,根本不够收拾什么,任姣卿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忙,脾气也肉眼可见地差了许多,差点把姜清平训哭。
“是我们对不住你,”黎玉婉对着姜妧,只有愧疚和担忧,“或许是我家里人走漏了风声,所以才……”
“婶娘不必如此介怀,”姜清庭安慰道,“咱们迟早要去。”
“我们就是一介平民,婶娘你们才要好好思量以后怎么应对,只有你们好了,才能保护好我们。”
姜清庭现在只庆幸祁珏还没回去,但祁珏现在也不在祁门县,只得写了长信仔细交代因果,拜托他管理瓷窑生意。
他现在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只能将一切告知,他也相信祁珏能够帮他管好,但担心洪武。
罢了,就算洪武生事,他能把瓷窑从无到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天底下好的匠人不止洪文洪武,他没什么怕的。
姜清庭把长信交给了福掌柜,拜托他一定好好转交给祁珏。
福掌柜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又叹口气,“就算猜你们非富即贵,也没猜到是曾经的定南王啊。”
“那是他们,也不是我们,掌柜的,咱们的交情是咱们的,我们什么也没变。”姜清庭无奈道。
福掌柜啧啧几声,“行,现在你是我们少东家的好兄弟,我怎么也得帮你,你放心吧。”
“多谢你,真的多谢。”姜清庭长揖行礼。
任姣卿帮着收拾东西收拾到了凌晨天亮,天亮没多久,侍卫就来了,看到他们车马齐备,没多说什么,要求他们立刻搬东西出发。
任姣卿的马车没有家徽,索性也给了他们,尽最大的能力让姜妧能舒服。
“姐姐,别担心,我们会再见面的。”临走前,姜妧抱住她亲了亲。
任姣卿眼角湿润,心里焦灼的情绪被稍稍缓解了一点,“好,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妧妧这么聪明,一定能保护好自己对不对。”
“嗯!”姜妧重重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草杏自告奋勇跟着他们路上照顾,一行人出了祁门县,听闻消息的陆承远追来,想要跟秦铭说两句,但被拦下,只得悔恨地站在原地目送车马远去。
他早就觉得秦孤鸿不是一般的读书子弟!早知道他们曾经是王侯,怎么也得攀好关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任姣卿深吸口气,“我们休息一天,明早回家。”
雪青看看她,“小姐,我去租个马车吧?”
“不用,我们骑马回去。”任姣卿转身进院,拉着雪青也进来,把大门关上。
骑马是每个边塞女子都会的技能,任姣卿虽说骑术没多好,但赶路是没问题的。
秦家骤然离开,在祁门县掀起好大的风波,和他们相熟的人也被问个没完,任姣卿走之前,把家里的房门全都仔细锁好,福掌柜还等她们走后,吩咐了人时不时过来照看一下宅院,怕有人偷东西。
柳岗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吓得当场就摔了手里的茶盏,“啊?!”
“那个,那个谁,秦时岳?是,啊?!”
人已经不会说话了。
美娘忙拿帕子去擦,“小心烫着手。”
柳岗只觉得眼前一黑。
脑子里迅速划过以前他欺负凌辱秦时岳的时候,差点没背过气去,“天老爷哟!”
柳岗缓了一会儿缓过来,深吸几口气,又觉得庆幸,“还好,还好我以前没下狠手……嘶,他们家当时是犯了什么事啊能沦落到那种地步。”
“爷是担心秦少爷以后会回来报复你?”美娘问。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这么想,后来又觉得他不是这种人,唉,这小傻子还怀着孕呢怎么能赶路呢。”柳岗又着急。
美娘跟着叹了口气,“皇命难违啊,我们现在想帮也帮不上忙了。”
“……走,去祁门县,姜清庭走了,咱们的生意还在呢,我得带起来。”柳岗豁然起身,拉着美娘就出去。
瓷窑那边,洪武冷哼一声,“看吧,不用我们动手,也会有人帮我们报仇。”
“……虽然当初因为秦时岳的一个随从在外边仗势欺人,才害得伊莲她惨死,但那到底也不是秦时岳干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洪文低声劝道。
洪武显然不肯放下,“我至今都忘不了阿莲死的样子,明明,明明说好了等我回去,就可以娶她。”
洪文沉默着,“那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我不过无名小卒。”洪武冷冷道。
洪文严肃起来,“我警告你,你万万不可在瓷器里动手脚。”
“你别忘了师父生前的嘱托,你也别忘了你自己的本心,瓷器,就跟我们的亲生孩子一样,你胆敢在这里边做手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认你。”
兄长疾言厉色,语气严肃沉重,洪武垂着头,“放心,我不会因为他脏了我自己的手。”
“我只盼他们到了京城,有人会收拾他们的。”
洪文摇摇头,没法再劝,出去干活了。
————
“当初本宫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幼童,如今也长成极好的青年了。”
宫里,娴贵妃看着面前的秦孤鸿,忍不住感慨万千,“听说你殿试上大放异彩,又是连中三元,京城皆传你是文曲星下凡,本宫当时听着还想是谁家的青年才俊,没想到,是你。”
秦孤鸿恭恭敬敬地垂眸行礼,“贵妃娘娘谬赞了,孤鸿离京数载,自然不会白白走这一趟。”
“你是个好孩子,跟你哥不一样,光是想想本宫也能想象出其中艰难,好在,总算云开见月明了。”娴贵妃低叹道。
外边响起唱喏声,“皇上到——”
秦孤鸿心里一凛,退让到一边,娴贵妃扶着肚子起身,“皇上来啦,不是说要去容妃那用午膳吗?”
“听说你叫孤鸿来宫里吃午膳,朕也来凑个热闹。”
天元帝脸上带着浅笑,迈步进来,扶着娴贵妃坐下,“你坐,别动了胎气。”
“给皇上请安。”秦孤鸿浑身都暗自绷紧,一点不敢大意。
他知道娴贵妃不会轻易叫他来,必定是有事要悄悄告诉他。
他必须要稳住心神,小心应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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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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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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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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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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