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梁典嫣坐在门口石阶,直等到更深露重,宫女淑华给她披上外衣。

  “萧姑娘,还是早些睡吧。”

  “好,这就睡,你也早些休息。”

  淑华行过礼,脚步轻柔,一步一回头。

  确实有些冷了,梁典嫣披着披风回了侧殿。

  她轻抚剑架上摆的那把剑,那还是她死之前爱用的那把。

  剑柄镶嵌红宝石,剑身由京城最好的匠人打造,削铁如泥。

  可是这把剑对于梁典嫣来说,太重了,她即便拿起来,也显得笨拙,更别说使出什么招式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如今是把脉配药的手,是否能在某天,再拿起这把佩剑呢?

  想着,她心有不甘,攥紧了剑柄,剑身出鞘,在月光的映衬下,闪得人眼睛疼。

  青龙摆尾,凤啸九天……梁典嫣努力控制自己的手,可惜佩剑还是落在地上,安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脆。

  梁典嫣满头大汗,生怕惊扰到永和殿内值夜的宫女,连忙将剑放回,躺在床上假寐。

  果然没一会儿,侧殿的门就被打开,一个身影钻进来,有些蹒跚。

  “戎销,你在吗?咳咳。”段衡言止不住咳嗽,摸索着往前走。

  “戎销,我做了个梦,睡不着,听见你舞剑,想来看看。”他又说。

  梁典嫣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

  她感觉一阵药香逐渐靠近,段衡言坐在床边,将她凌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又在装睡?怎么跟小孩子似的。”段衡言虚弱的声音带着嗔怪。

  梁典嫣知道躲不过去了,赶紧爬起来,下床叩拜。

  “殿下恕罪,民女萧令宜,为照顾殿下,暂居永和宫侧殿,惊扰殿下,罪该万死!”

  段衡言没说话,许久之后,他又咳了起来。

  急促而难以抑制,虽然月光衰微,但一定能想到段衡言此时肯定咳得面色涨红。

  梁典嫣想要给他顺气,手不由自主伸出去,又深思熟虑拿回来。

  “殿下醒来,可有进食?”

  “多有得罪,姑娘恕罪。”

  段衡言起身想要拿起那把剑,可是他的身子虚弱,能拿起来却怕摔了。

  “殿下,想把剑取走吗?”

  “她的剑落下了,还是放到我那里吧,她喜欢这把剑,一定会回来的。”

  梁典嫣鼻子微酸,再喜欢有什么用,一把剑对她而言已是无用之物,她无法操纵。

  言哥哥想见舍不得剑的祝戎销,却没想到祝戎销是为了他才愿意回来。

  梁典嫣双手捧起剑,还是太重,她将剑抱在怀里。

  “民女愿帮殿下。”

  段衡言看了她一眼,“多谢。”

  说完,接着蹒跚走在前面,梁典嫣看着他的背影走在后面。

  “你刚才动过这把剑?”

  “是,民女有行侠仗义之心,见到这把剑,很喜欢,没想到这把剑认主人,不愿民女沾染。”

  “女子力弱,能使这把剑的女子大概只有她一人,你若喜欢,我让人打一把轻的给你。”

  “多谢殿下。”

  入永和宫,梁典嫣将剑放到剑架,段衡言却阻拦,“不要放到那里,放到我旁边。”

  他拍拍床内侧。琇書蛧

  “殿下,此剑凉寒,殿下的身体……”

  段衡言温柔地说:“无妨,你不是说它有灵性吗?它不会伤我。”

  “是。”

  梁典嫣将剑轻轻放在床上,宫女已将膳食送来。

  她行礼告退,心中酸涩异常。

  “等等!”段衡言叫住她,“这块玉佩,我问宫女,她们都说不知何时回来的。派人四处找过了,都没有踪迹,今日却出现在我床上。”

  “你知道吗?”他补充说:“今日只有你一个新进永和殿。”

  梁典嫣面容沉静,“民女不知,许是这块玉也有灵性,回到殿下身边了。”

  段衡言不动声色,只让她回去了。

  此事太过离奇,谁会想到祝戎销借玉转生呢?

  不只是不会有人想到,恐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块玉,只有国师算到是她放回去的,别人统统不知,她也无需解释,只要抵赖到底。

  她依然想待在段衡言身边,这次不是为了从前的情谊与不舍,是为了这宫里真正愿意且有能力为祝家正名的,只有他!

  所以她不只要留在皇宫,还一定要在段衡言身边,对于这件事,她得天独厚,她了解段衡言从小到大发生的一切。

  段衡言身体大好之后,已经不再卧床,先前没来探望的王爷公主扎堆探望。

  段衡言母亲是皇后,他是皇后独子,虽然现在未封太子,但皇后盛宠不衰,太子早晚落在段衡言手里,现在讨好,以后免得捞不到好处。

  唯独离王殿下,补品堆满了永和殿,人都走了七七八八他才姗姗来迟。

  进门没什么客套话,也没带什么礼品,见段衡言坐在桌旁,他便也坐下喝茶。

  梁典嫣急忙低下头,生怕离王认出她。

  “皇兄身体大好了?”

  “如你所见。”

  “前几日还卧床不起,今天面色红润,看来那位名医不是浪得虚名。”

  “确实如此。”

  “臣弟有心一见,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有何不可?萧姑娘正是为我诊治的人。”

  梁典嫣避无可避,只叩拜离王,低着头,不让他认出来,仿若掩耳盗铃。

  离王起身,凑近仔细辨认,轻笑出声,“萧姑娘姿容绝代,任谁看了都只想到是世家贵女,谁能想到是游走江湖的医女呢?”

  “殿下谬赞。”梁典嫣掐着自己的手指,生怕他挑明自己的身份,拖累梁家。

  想来他与梁典娇定亲,也不愿横生事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她的身份知而不言。

  “我最近身上确实不痛快,不如萧姑娘也给我诊治一下。”

  “是。”梁典嫣上前准备把脉,离王却捂住手腕。

  “本王有些症状不好在此言明。”

  “还请殿下移步侧殿。”

  “皇兄,那我先去了,一会儿再过来看你。”离王混不吝地背起手,丝毫不迟疑步入侧殿。

  梁典嫣掩了门,稍松了一口气。

  “我说梁小姐为何突然上门求我送信给圣女,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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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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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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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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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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