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表情也没有,就守在哪里,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木木得像是丢失了灵魂。
林施寒怕顾柏深出事,就一直守在门外,陪着他守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林施寒买好早餐,走进房间的时候,看着跪坐在床边的顾柏深,他肉眼可见的老了十岁。
原本凌厉有神的眼睛,变得空洞无光,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窝陷了下去。
看着不像人,倒像是游离在世间的鬼。
林施寒把早餐递给他,还是没忍住的劝了两句。
“阮玉她已经死了,你也应该振作起来,你这个样子,她也会担心的啊!”
林施寒做好了被顾柏深劈头盖脸的骂一顿的准备,他想着,让他发泄一下也好。
出乎意料的,顾柏深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接过了早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两根油条,一个包子,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顾柏深失魂落魄的眼睛,落在林施寒身上,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才说出了一句。
“约一家最好的殡仪馆,把尸体火化了吧。”
这让林施寒有些愕然,他以为顾柏深至少还得守着尸体几天几夜。
但短暂的惊愕之后,他拿起手机托关系找了一家殡仪馆。
尸体下午就火化完了,那么大的一个人,最后被装进了小小的骨灰盒里。
顾柏深抱在手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
林施寒问顾柏深:“我去给阮玉找块风水好的墓地吧。”
顾柏深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久也没有回答,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
“不用,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林施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开口。
他看着顾柏深能吃下东西,并且接受了阮玉去世的这个事实,心里已经放心多了。
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林施寒还是退了出去。
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
但晚上他再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顾柏深的人。
几天之后才知道,顾柏深带着阮玉的骨灰盒去了海边,他把她的骨灰扬进了大海里。
回来后的顾柏深,出乎林施寒意料的正常。
他全身心的工作着,处理一个又一个合同,重新制定一个又一个方案。每天忙得天昏地暗,但怎么也不会忘记吃饭。
除了再也没见到他笑过,居然看不出他丝毫悲伤的痕迹。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
心里自我麻醉的腐蚀,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顾柏深在开会的时候直接昏了过去。
他被送到医院,醒来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说什么都要出院。
林施寒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现在状态很差,乖乖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谁知道,顾柏深像发了疯一样的大吼辩驳。“我很好!我什么事也没有!我要好好工作!好好吃饭!”
说着说着,眼泪却流了出来。
林施寒突然觉得,这样的顾柏深,像是被人抛弃,丢在街角执拗的拿着尖刺保护自己的倔小孩。
“不然阿阮看到会担心的!她会担心的!”
“她会担心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说给林施寒听,还是说着他自己听,又或者,是说给死去的阮玉听。
“我答应了她,我要好好活下去的,我不能食言……”
林施寒听了顾柏深的话,愣在原地。
他以为顾柏深没什么事了,可他现在才知道。顾柏深看着无比正常的状态下,隐藏着的,是足以把人吞噬的压抑!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顾柏深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林施寒少有的强硬,带着顾柏深去看了精神科。
检查结果出来了,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重度焦虑症。
顾柏深抑郁了。
看着无所不能的他,在生死之隔面前,无力得缴械投降。
意识深处的顾柏深早就放弃了自己。
自那天起,顾柏深对自己的放弃,从精神发展到了对身体的放弃。
他开始不再上班,公司的事都丢给林施寒处理。
日复一日的酗酒,李管家劝阻他,林施寒也劝阻他,就连顾国林听到后也开始劝阻。
可他们的劝阻没起到丝毫作用……
顾柏深消沉了,又或者说,顾柏深早就死了。
他跟阮玉死在了同一天,但躯壳仍活在这个世上。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不见天日的自言自语。
有一次林施寒来看他,偶然在门外听到了一些。
他听到他说。
“阿阮,我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你有没有怪我?”
“怪我这样懦弱无用,怪我不听你的话?”
“可是我真的好难受,我活着的每一秒都在想你……”xǐυmь.℃òm
“我以为我可以挺过去,我坚持了一个月,最后还是落得不人不鬼的样子。”
“这个样子你肯定不喜欢……”
“我自己都不喜欢……”
“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想你生气……”
“……”
门外听着这些话的林施寒,心猛然坠落在地。
他立刻找了心理医生来顾柏深的庄园给他看病,不出林施寒所料,他病得更加严重了,甚至出现了幻想……
他幻想出了一个阮玉陪在了他身边。
林施寒担心顾柏深这样下去迟早出事,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柏深一点点的陷下去。
顾柏深死在了阮玉离开的第八十天。
这期间,顾柏深一共自杀了三次,一次被李管家发现,救了回来。一次被林施寒发现,也救了回来。
他们二十四小时找人看着他,可顾柏深这样聪明的人,还是让他轻易的偷跑了出去。
他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的海岸,站在高高的礁岩上,一跃入海。
那一刻,他拥抱了海洋,拥抱了他久违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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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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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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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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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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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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