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秋言先是一愣，两人认识这么久，除了上次在老街她说走不动那次，从没有在他面前有所示弱，好像这人生来就不会觉得工作累，不会头疼脑热，不会饿了渴了。
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准的可怕，他问：“你喝酒了？”
迟碧霄忽然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虚什么，有什么可虚的，明明不是质问的语气，但莫名觉得就像上课偷吃零食被老师点名一样。
“没有啊。”她一边嘴上否认，一边心想真是奇怪，我就说喝了又怎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碧霄好像听到手机的那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支楞着耳朵想好好听听时，那叹气声已经一瞬而过了。
过了片刻，严秋言问：“晚上吃饭了没？”
“吃了。”这次是真的。
她不想再让他刨根问底了，便岔开话题问：“你呢，在b市的一周顺利么？”
“顺利，本来以为还要一周才能彻底结束，但是罪犯脑子不太好使，我们摸清地势，就给他一窝端了。”
迟碧霄沉沉笑了起来，“有点意思。”
“是啊，等有时间了，详细给你讲讲。”
“好，我等着。”
不知道为何，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下来。迟碧霄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看，没有挂断，她刚要说话，就听见严秋言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说：“幸好赶回来了。”
迟碧霄的心忽的一跳，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今天好像异常脆弱，是喝了酒的缘故么？迟碧霄找不到理由，只能把今天的反常都推脱给酒，不然怎么因为一句话那股酸涩感忽然就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顷刻间便淹没了心脏。
半晌，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时才开口道：“你真的相信我？”
“嗯。”严秋言应了声，“你男朋友只是睡过你的床而已，你怎么就能怀上了呢，也没听到胎动啊。”
……
又是一阵头疼袭来，迟碧霄揉了揉太阳穴，说：“正经点，好不？”
那边狡辩，“我很正经啊。”
只要提到那些新闻，严秋言都故意打着哈哈绕过去，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他到底怎么想的。
迟碧霄又问：“你爸妈……知道了么？”Χiυmъ.cοΜ
“我爸知道，晚上回来没讨论，所以不知道我妈看到了没。”他的语气就像聊家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那你爸……”
“碧霄——”他打断了她。
沉寂的夜里，她的声音和他低沉的声线混合在一起，两人瞬间静了音，不再说话。
直到手机里传来一声长长的蝉鸣，他的声音才跟着响起：“你在担心什么，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迟碧霄一懵，不是在说她的事么，怎么还反客为主了呢？
“我相信你，但是重点不是这个。”
这次他说的很干脆，“嗯，这不就得了，比起那些虚夸的谣言，我当然是信你。我爸妈也一样，他们的经验、阅历都在我们之上，辨别是非的能力比一般人强，你放心吧。”
迟碧霄知道严秋言不会为了让她安心去编瞎话，想起上次那一顿饭的相处，尽管接触不深，但是看得出来严城国夫妻俩是明事理的人。
想到这些，迟碧霄也打消了些顾虑，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12点了，于是说：“你今天刚回来，快去休息吧，休息好了给我说说你们的战绩。”
严秋言知道时间也不早了，便简单地道了声：“好啊，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迟碧霄挂了电话去洗漱了一番，不知是不是小憩了一会儿的原因，躺在床上却是没了睡意。
她想起自己刚刚下意识说了句“头疼”，很正常的一句话她却翻来覆去想了半天。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示弱的人太少了。
从前她还会在父母面前撒泼打滚，工作后不管是电话还是回家，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不累”“我很好”，说多了，好像自己都快信了，好像已经忘了还有“很累”“很疼”这样的词汇了。
在酒店里要时时刻刻扮演好一个女老板的角色，一个领导者怎么能有萎靡消沉的时候呢？不能。
所以这些年不管有什么抱怨或者疼痛，她都能自我消化了。
而刚刚的话，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证明她在他面前是下意识的放松状态。
这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势头，迟碧霄想。
这么多年来她打造的坚不可摧的外壳，好像在瓦解松动了。
严秋言站在窗边挂了电话。
路灯朝着大路洒下一排昏黄的光，把一个行人的影子拉的又斜又长。路上的车极少，偶尔飞驰过几辆，倏忽间没了踪迹。背对着路灯的树木到了夜晚黑压压的一片，连绵直至魏华大道的尽头。
马上就进九月了，虽然白天还和三伏天一样热，但是夜晚已经凉了下来，稍微推开点窗户便能感觉到凉风习习，酷暑的闷热渐渐偃旗息鼓。
“噔噔”几声敲门声让严秋言收回了思绪，他拉上窗帘，转身走过去打开了门，看见严城国端着一杯茶站在门边正喝着。
他浓黑的眉梢挂着几滴水珠，咽下茶水抬头的时候，水珠顺着有些黝黑的面庞滑了下来。
严秋言让开门往里走去，“还没睡？”
严城国跟在后面，随意抹了一把脸说：“睡不着。”
“大半夜又是喝茶又是洗脸，”严秋言不留情面的戳穿，“能睡着才怪了。”
严城国嘿嘿一笑，“这不是睡不着起来洗洗脸，待会接着睡，结果上来看见你房间灯还亮着，进来找你聊两句。”
两人往阳台的椅子上一坐，严城国开门见山，“你打算怎么处理？”
严秋言笑了一下，“你儿子今天刚执行任务回来，你不关心关心我啊？”
“你也算是有经验的老人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爷爷才不管我死活。”
说完，严城国倒水的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什么眉头拧了起来，过了片刻松开才说：“秋言，我知道从小我对你太过严厉，和你爷爷当年教育我的法子没差，我又拿来教你，但是你更悲催啊，后来你爷爷来了，相当于两个爷爷天天看着你。”
严秋言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还把自己辈分抬高了。”
严城国“嗐”了一声，“所以现在这不是想给你自由，尽量不管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自己心里有数。”
“嗯，”他点了下头问，“来找我聊碧霄的事？”
严城国喝了两口水，放下茶杯说：“是啊。”
严秋言两手抱胸，“晚上还说的不操心来着。”
“我要不那么说，你不得以为我相信网上那些话啊！”
“啊。”严秋言往茶杯里续满水说，“那你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啊？”
严城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臭小子，我当然不信啊，你爸我的眼光，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人。”他“砰”的一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
“首长消消气。”严秋言说，“咱们父子俩同一阵线就对了。”
严城国又准备倒水，严秋言一把挪过茶杯说：“再喝今晚准备睁着眼通宵吧。”
“不喝不喝了，”严城国笑着摆摆手说，“我对这丫头的印象，不光是因为见过她两次面，还有一个方面。”
“什么？”
“自从你们在一起后，你变了很多。”
“我？”严秋言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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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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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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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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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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