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空白。
就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写了短短的三行字。
【你把我大哥照顾好了没?】
第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语气。
林夏看到这行字,又气又笑。
上一次在车站里,这个毛头小子最后叮嘱她的。
“我把大哥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哟~
现在是来兴师问罪了。
林夏轻笑了声,想她作为嫂子的,就不跟做小辈的一般计较了。
但是还是气鼓鼓的。
接下来两行的。
字更短,也更小了。
仿佛不愿意跟林夏说,又不得不说的模样。
都说字如其人,带着周正初写信时候的情绪。
【你说的话,我做到了。】
【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
这么一看,林夏倒是愣住了。
她……说了啥?
倒不是林夏有口无心,而是她不觉得自己有说特别的话,能让周正初做出这么大改变的。
林夏拿着信纸,仔仔细细回想着送周正初去车站时候的情景。
里里外外想了一圈,隐隐约约记起来。
她似乎说了一句……
“小初,学你想学的,做你想做的,无论怎么样,我和你大哥都会支持你的。”
那时,周正初也就淡淡的回了她一句“知道了”,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
难道首都大学的少年班,才是周正初心底里最真实的选择?
林夏并不知道。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周正初却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第一次仔细思忖了往后的人生,什么是他想要的,什么是他想学的?
得到和学习对他来说并不难。
难的是为了世俗,为了周丰年,还是为了他自己。
他被周丰年救回来之后,无论是读书学习,还是跟着陆老师到城里,这些都是周丰年的要求。
他努力的扮演着一个“弟弟”的角色。
却忘记了“周正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他心底里的后半段话,写在给周丰年的信纸上。
【哥,我还是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想学什么,别人千辛万苦才能得到的,一切对我来说仿佛太容易了。】
【我想去看看比我厉害的,比我聪明的人,看看更大的世界,说不定我就知道了。】
【哥,你别为了我担心,我永远都是你弟弟周正初。】
少年依旧是少年,就算聪明如他,一样对世界、人生充满了迷茫。
但是他多了探索的勇气。
满满的一页纸里,也就这几句话,说的有用一些。
周丰年长长一声叹息,胸口沉沉的起伏着,呼出一口浊气。
他也感觉到了周正初的真正巨变,为了他担心,却又同时安心着。
男人小心翼翼的收起信纸。
一转头,却看到林夏脸颊鼓鼓的,眼角眉梢染着一抹娇嗔。
细嫩柔软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看不到毛孔,却映着最粉嫩柔和的颜色。
“怎么了?小初在信里跟你说了什么?”
周丰年问道。
林夏说起这个就来气。
她抱怨道,“小初给你写的信那么长,跟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写给我的信就短短的三言两语就算了,这小子竟然还对我兴师问罪。”
“还有这回事?”
周丰年挑了挑眉,语气介于认真和玩笑之间。
“不信你自己看。”
林夏把信纸塞给周丰年,脸颊一直气鼓鼓的,像是吸了很多空气的河豚。
周丰年飞快的扫了几眼。
那三行字,他看的清清楚楚,眸色在一瞬间里微微暗沉。
可是抬起眼来的瞬间,漆黑的眼底却是透亮一片。
周丰年轻笑着,解释道,“小初只是在跟你开玩笑,不是成心的。”
“哼。”
林夏抿了抿唇,哼哼了声。
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扫视着周丰年。
她突然的伸手,把周丰年的领口一拽,周丰年也十分配合的稍稍俯下身。
两人一下子靠的更近了。
呼吸里,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吐出来的热气。
林夏桀骜的问道。
“那你说,我做到了没?有没有把你照顾好?”
“有,当然有。”
周丰年想也不想的回答,唇角微扬着,笑容越发明显。
林夏紧盯着他嘴角上的笑容,又哼哼道。
“说就说,你笑什么啊?”
周丰年彻底的笑出了声,低低哑哑的。
林夏脸上的红晕更重了,松开手,转身就想走。
可是刚一动作。
她就被周丰年抱进了怀里。
男人低着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健壮的手臂抱着她的纤腰,紧紧地不松手。
林夏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
原本就说不上闹情绪。
反倒……
更像是夫妻之间的调情。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贴着她的耳膜,低低的传来。
“老婆,你有的时候,跟小初挺像的。”
林夏一听这个,就不怎么高兴了。
她可不想像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她轻轻地挣扎,却被周丰年给“镇压”了。
男人又道。
“你们两个只要遇上,就跟针尖对麦芒似的,就看对方不顺眼,而且都特爱生闷气。”
“你是这样,小初也是这样。”
林夏想也不想的反驳,“我才不是这……”
话说到一半,她就嘴软了。
此情此景,她不就是在生闷气。
还特特特特……特很幼稚的那种。
周丰年没有因此揶揄,只是无声地笑着,继续说道。
“但是我知道,你们两个并不是相互讨厌,这是你们特殊的相处方式。”m.χIùmЬ.CǒM
“你们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弟弟,都是爱我的人。”
“我也爱你们。”
这一声爱,听的林夏耳朵发软,心中如同小鹿乱撞。
“好了,不生气了,等小初下次回来,我说他。”
“……这还差不多”
林夏红着脸,点了点头。
……
一阵缠缠绵绵的厮磨之后,有些事情还是放不下。
林夏忐忑的问道。
“小初一个人去了首都,之前还有陆老师陪着,这次他的身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你真的放心吗?”
周丰年叹了一口气。
他声音低沉的说道,“雏鸟长大了后,总是要飞出去的。”
男人俊朗的五官,融入在暗色的阴影中,面色沉重。
这个家里,最忐忑难安的人,就属周奶奶了。
在最初的兴奋喜悦之后,就是放不下的担心。
“都快十二月了,天气那么凉,我们这都降温了,首都一定更冷了,也不知道下雪了没,小初冬天的衣服够不够穿……”
“他这个年纪长身体最快了,去年给他做的衣服一定不够大了……”
周奶奶一针一线的缝着冬衣,不断的往衣服里面加棉花。
“小初最喜欢吃糖醋鱼了,听说北方人不喜欢吃酸甜口的,他要是吃不习惯可怎么办……”
“你们给小初寄钱了吗?让他要是吃不习惯,就去外面的小馆子,钱不用省着花……”
“上次他的奖金还在我这儿,也给他寄过去吧……”
周奶奶正吃着饭,突然的放下了筷子,来来回回的念着周正初。
林夏和周丰年来回的安慰,老人家才稍稍宽心了一点。
末了,周奶奶感慨良多的说道。
"阿年,道理奶奶都是懂得,可是奶奶年纪大了,你和小初都是我的心头肉。"
“你在我眼前,他却远在天边,我这个做奶奶的,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担忧出自心底里,而非理智所能控制的。
林夏还知道,这个家里,一直担忧不已的人,又何止周奶奶一个。
……
玉坠空间。
灵药宝库内,收起了那张玄学的八卦桌,而是在最中间的位置上,点燃了一个小火盆。
火焰并不是由柴火烧起来的,而是团团的手指一动,轻而易举点起来的火苗。
小火盆上放着一张烤网。
烤网上有土豆,番薯,还有一粒一粒的板栗。
“麻麻,这是什么?”
圆圆闻着飘荡在空气中的香味,小嘴紧抿着,不断的吞咽口水。
正值秋冬相交,团团、圆圆身上的衣服也又换了一身。
飘逸的轻纱布料不见了,换成了毛茸茸的圆领。
一丛软绒绒的白毛贴着他们的小脸,显得更软更q了,越来越像是糯米团子了。
林夏不仅再一次感叹这个空间的厉害,连孩子的衣服都能随着时节的变化而变化。
“这是板栗,也叫栗子,是爸爸从很高很高的山上摘下来的。”
林夏轻柔的语调,缓缓说道。
为了让两个孩子能感受到外面的季节,她又仔细说道。
天凉之后,板栗是最粉最糯的。
棕色的板栗藏在一个一个带刺的毛球里,完全成熟之后,胖胖的板栗将毛球挤裂开。
毛球受不了重量,也从树枝上掉下来。
落地的时候,还有咔擦咔擦的响声。
不用上树去摘,只需要捡掉在地上的就可以。
周丰年花了好些天,才把山上的板栗都给捡光。
每一个裂开的毛球,只需要脚尖轻轻一撵,里面颗颗饱满的栗子就会蹦出来。
他也没有再被毛刺扎伤手指。
林夏说这些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提起周丰年。
她希望两个孩子就算看不到周丰年的人,也能感受到父亲对他们的付出。
但是这一切……
似乎对他们来说太难了。
“麻麻,好香好香……麻麻,可以吃了吗?我的肚子都要叫了。”
圆圆眨了眨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等不及的催促道。
就连一向沉稳的团团,都拉了拉林夏的袖子,漆黑的眼睛里全是期待。
就在这个时候,烤网上突然发出“砰”的一声。
一个板栗在热气的烘烤之下,弹跳了起来。
它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又稳稳的掉落下来。
两个孩子吓了一跳,跟小鸡仔一样藏进了林夏的怀抱里。
“麻麻,栗子……栗子……怎么还乱动啊……圆圆好怕啊……”
“栗子是受热了,才跳起来,这是正常现象。”
“哥哥,你不怕吗?”
“我……才不怕。你要是怕的话,还敢吃它吗?”
“吃!当然要吃的!圆圆也……也不怕了!”
团团、圆圆你一句我一句,语气稚气却又认真。
说着不怕的两个人,却一同挤在林夏的怀抱里,谁也不愿意离开。
他们默契十足的一同转头,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林夏。
林夏被两个孩子逗笑了,手指关节轻轻蹭了蹭他们的鼻梁。
“妈妈这就拿给你们吃。”
林夏用筷子夹起热腾腾的栗子,放在一个小碗里。
每个栗子上面都划了十字形的刀口,受热之后,外壳自然裂开,露出里面米黄色的板栗肉。
然后用筷子轻轻一拨,板栗肉就剥出来了。
林夏夹起来,轻轻吹了吹。
“小心烫——”
第一个口,她夹给了团团。
圆圆在一旁看着,踮着脚尖,口水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却也没抢着要吃。
因为林夏教过她,团团作为哥哥,一直照顾她很辛苦,必须要尊重哥哥。
等团团吃了之后。
“到我了到我了,麻麻,快点夹给我。”
圆圆一边催促,一边又问道。
“哥哥,好吃吗?栗子好不好吃?啊——”
她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刚烤出来的栗子,热热烫烫的,但是一口咬下去,又软又绵。
就好像,一口咬在云朵上。
还有一股淡淡的麦芽糖甜味。
林夏看着两个孩子,吃了之后,两人一同安静了下来。
“怎么样,好吃吗?”
“呜呜呜……好次——”圆圆忙不迭的点头。
“麻麻,好吃的。”
团团则认真的回道。
林夏笑着说道,“如果做成糖炒栗子,或者是桂花蜜栗子,会更好吃。等妈妈有时间了,做给你们吃。”
圆圆眼神一亮,急忙说道。
“麻麻,说话要算话,我们拉钩钩。”
林夏几乎被她逗笑了。
圆圆平常看着稚气,又不怎么喜欢认真思考,却把聪明劲都放在了吃的上面。
“好,我们拉钩。”
林夏轻轻应声。
圆圆则笑的合不拢嘴,还催促林夏快一点。
母子三人吃着烤栗子,其乐融融的。
但是突然的,林夏停下了动作。
她面色稍沉,对着团团叮嘱道,“团团,妈妈要先回去了。你把火熄了。妈妈不在的时候,你们不准自己偷偷烤,太危险了。”
团团点了点头,皱着小眉毛,一本正经的问道,“麻麻,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听到了一些响声,要先离开空间,出去看看。”
林夏语带不舍,却又不得不说道。
空间外的人,可是周丰年啊。
她更放心不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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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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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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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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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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