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声带着极强的感染力。
小烈这么一哭,林夏不知怎么,也跟着鼻头一阵酸涩,眼眶里涩涩的难受。
她就好像要跟着哭出来一样。
小小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喊出来的话,也变得含糊不清。
救救我妈妈……
林夏听得模模糊糊的。
她只能先从林业手里接过小烈,心疼的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小烈一路都在强忍着情绪。
终于见到了自己熟悉的人,才卸下了心头的紧绷,把强忍着泪水宣泄出来。
这么一哭,更是哭的眼泪不止。
林夏心疼着,一边安抚,一边跟林业询问情况。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小烈在一起?”
林业皱着眉,看到孩子哭成这样,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难受。
他缓缓地说道,“我是在路上遇到这个孩子的……”
当林业遇到小烈的时候,小烈就是这副模样。
浑身脏兮兮的,衣服破了,另外一只鞋子也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
他满身狼狈,又紧绷着小脸。
个子不大,却固执的往前走。
更加引起林业注意的,是这个孩子身边没有大人。
当时林业前前后后都看了,一个成年人的身影都没看到。
他开着拖拉机从孩子身边而过,最开始只是瞅了一眼,但是后来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停下了车,又往回走到了小烈的身边。
“你的父母呢?几岁了?你要去哪里?”
林业问了小烈三个问题。
小烈黑溜溜的眼睛瞅了瞅他,紧抿着发白的嘴唇,神色戒备,就是什么都不说。
他越过林业继续往前走。
在黄土飞扬的道路上,他固执的,一步一步往前。
才那么点大的一个孩子,走在路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林业左思右想都觉得不放心。
小烈还在继续往前,紧绷的面色之下是孩子坚定无比的信念。
一定要救妈妈!
只要找到小夏阿姨,就能救妈妈了!
小烈跟宋清浅相依为命,在外飘零的日子受够了白眼和旁人的奚落。
他年纪小,却敏感。
在跟林夏几次的相处中,能感觉出来这个每次都会笑眯眯看着他,又给他糖果吃的阿姨,是他妈妈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们母子好的人。
所以这次宋清浅遇到事情,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夏!
他要找小夏阿姨!
“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路上?你父母呢?是住在附近还是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
林业继续跟着,又不断的追问。
而小烈这一路走来,不知道几公里,走掉了鞋子,露在外面的袜子摩擦着地面,脚底一阵阵生疼,都磨出了水泡。
更要命的是,地上不仅有小石头,还有大石头。
小烈一不小心,脚趾头踢在了一块大石头之上。
“啊——”
他忍不住叫出了声,小脸拧在一起,满是痛楚。
小小的身影眼瞅着就要摔在了地上了。
一直温和以待的林业,在这个时候当机立断,立刻将小烈抱住,没让他摔在地上。
林业不顾孩子满身的抗拒,将他抱起。
又沉下脸,面色严厉的说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父母在哪里?你住在哪里?要去哪里?你要是还不肯说,我现在就送你去派出所。”
严厉低沉的语气,让成年人都会忍不住怔住,更何况只是一个孩子。
小烈又累又紧张,而且刚才差点摔在地上,虽说只是虚惊一场,可是心里还是恐惧犹存。
只见他的嘴唇颤抖,轻轻的吐出几个字。
“小夏……小夏阿姨……去清水村……我要去清水村……”
林业一听。
清水村,那不就是他们的村子。
清水村距离县里,可是有十几公里的路。
这么一个孩子,竟然想走着去。
真不知道说他人小胆大好,还是痴心妄想好。
而且……
小夏阿姨……
林业听到熟悉的名字,又皱了皱眉。
他继续追问。
“你要找的小夏阿姨姓什么?”
“姓……”小烈原本打算开口,可是黑溜溜的眼神一转,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似乎从惊吓中慢慢冷静了。
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又重新出现。
小烈扭动的身体,挣扎着想从林业的怀里挣脱出去。
林业这是被当做坏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只能换一种方式再问。
“你要找的小夏阿姨,是不是姓林,叫做林夏。”
小烈一听,挣扎抗拒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他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黑溜溜的眸子往林业脸上看,问说,“你认识小夏阿姨?”
“我何止是认识。”
林业此时,终于松开了眉心,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笑容。
他抱着小烈,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你既然认识小夏阿姨,那么一定也见过她。你看看我,再想想小夏阿姨,就没看出来什么?”
林业从前面简短的交谈,隐约感觉到小烈跟普通的幼稚小鬼不一样。
所以他用成年人的方式,引导着这个早熟又聪慧的孩子。
小烈沉下心,也放下芥蒂。琇書蛧
他轻抬着小脸,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眼神缓缓地打量着林业的五官。
看着他双斯文俊秀的眉眼……
突然之间,小烈的脑海里闪过一抹似曾相识。
“你……你好像跟小夏阿姨……有点像……”
小烈喃喃着,轻声说道。
林业和林夏是亲兄妹,相差的岁数又不多,林业清俊,林夏俏丽。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五官上的相似。
林夏听到了小烈的话,在心里不禁再一次感叹这个孩子的聪明。
与此同时。
他将小烈稳稳的放在了拖拉机的座位上。
问道,“现在能跟我走了吗?相信我能带你去找小夏阿姨了?”
“嗯。我跟你走。”
不知何时,小烈的小手紧紧抓住了林业的衣服。
他甚至催促道,“叔叔,你能不能快一点,快一点……”
“好,我会尽量开的快一点。”
林业应允。
他用绳子,将他和小烈绑在一起,又叮嘱小烈一定要紧紧抱住他的腰。
原本,林业可以把孩子放进箩筐里,让他坐在拖拉机的后面。
可是他几次看向这个孩子,孩子魂不守舍、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实在让他不忍心。
他下意识的想靠近这个孩子,想将他抱在怀里。
……
随着一段路程的行驶,终于到了目的地,也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林夏听完了林业跟小烈的相遇过程之后,心里已经咯噔了一声。
不好!
一定是宋清浅出事了!
林夏和小烈的第一次见面,这个孩子是怎么护着宋清浅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能让小烈做出这些奇怪举动的,也就只有宋清浅了!
而此时。
小烈蜷缩着身体,趴在林夏的肩膀上,泪水止不住的划过憔悴的小脸,还在不断说着。
“救妈妈……小夏阿姨……救救我妈妈……”
“清浅姐怎么了?小烈,先别哭了,快告诉我,你妈妈怎么了?”
林夏既担忧又紧张,急忙将小烈抱出怀抱,四目相交的对视。
小烈一下子哭的太厉害,小小的身体在抽搐,一颤一颤的。
那可怜的模样,让每一个看得人都不忍心。
连林业都紧蹙着眉,眼角微微发红。
“是爸爸……爸爸又来要钱了……呜呜……”
“他……他打……打妈妈……砸东西……”
“小夏阿姨,你快去……救妈妈……呜呜……快……”
爸爸!
林夏这还是在第一次小烈口中,听到爸爸这两个字。
随着小烈的只言片语,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一个凶狠男人对着瘦弱的宋清浅家暴的画面。
她的身上顿时泛起一股无法磨灭的怒气。
周丰年在听到孩子哭声的时候靠近过来。
他从头到尾的听了林业的讲诉,还有小烈可怜的哀求。
一瞬间。
男人立刻当机立断。
他对林夏说道,“你先别急着生气,上车,我们立刻赶去县里,具体情况等到了才能知道。”
“嗯。”
林夏压下胸腔里怒火,稳住心情,不能先自乱阵脚。
只是那哭成泪人的孩子……
“交给我吧。”
林业在这时,出声道。
“他都哭成这样了,要是路上再吹了风,会受凉生病的。你和周丰年赶紧上路,把孩子放心的交给我。”
林夏听了后,当即点了点头。
小烈从始至终都紧紧抱着她,抓着她身上的衣服,像是把她当做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安抚道。
“小烈,这个叔叔是小夏阿姨的哥哥,你跟在他一起,叔叔会照顾你的。”
“你现在安全了,你妈妈也会安全的。”
“你要相信小夏阿姨,一定能救出你妈妈的,别怕,安心等着我们回来。”
小烈哭声渐渐停止,可是他的抽泣停不下来,还一下一下的打着哭嗝。
却仔仔细细的听到了林夏的话。
他这个时候哭得说不出话,只是缓缓地……松开了紧抱着林夏不放的小手。
用泪眼婆娑的双眼,无声哀求着。
拜托……拜托你了……
林夏小心翼翼的将小烈交到林业的怀里,又摸了摸小烈的额头。
“别担心,有我在呢。”
她看着小烈的时候,眼神是温柔又坚韧的。
可是随着林夏一转身。
一刹那,那沉沉压抑的怒火,猩红的燃烧在眼底。
另一边,周丰年已经将拖拉机掉了头,朝着她伸手。
“上车!”
林夏紧紧握住男人的手,被他健壮的力量,一把拉了上去。
运送橘子的事情,也被他们放在了一旁。
车轮滚滚前进,朝着远方而去。
……
一路揪心的赶到了县城,林夏指着路,让林业开向宋清浅居住的小出租屋。
但是那个小房子在小巷子里,又窄又小,距离还远,车子是开不进去的。
林夏和周丰年分开两路。
一个人去停车,一个人往宋清浅家里赶过去。
“你小心点,一切等我到了再处理。”
周丰年冲着急忙下车的林夏喊道。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林夏奔跑着离开的背影。
男人面色沉凝,加快了动作。
林夏则一路狂奔,冲进了巷子里。
她刚靠近宋清浅的住处,就听到了一阵吵杂的破碎声。
噼里啪啦的,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前面还站着一些围观的人。
“你们听到没,又砸东西了!这都不知道第几次了,一下午都在砸东西呢!”
“我说她怎么孤儿寡母的,原来是瞒着丈夫偷偷逃出来的。”
“说不定是偷人被赶出来的!我看那个女人长得一脸狐媚样,看到男人就笑,不像个良家妇女……”
林夏跟这些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仿佛是在干柴烈火之上,又倒了一盆油。
若不是眼下情况紧急,她一定要跟这些长舌妇好好理论理论。
什么是偷人赶出来!
什么不是良家妇女了!
宋清浅一个人带着孩子艰难度日的时候,这些人眼睛是瞎了吗?
一个男人对着女人家暴的时候,她们竟然还在往受害者身上,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这些愚昧的女人,跟动手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一样在伤害宋清浅!
而门内,传出来男人的吼声。
“钱呢!臭娘们!你把钱藏哪里了?!”
“你tm再说没钱……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调查清楚了!”
“你挂了个什么特许经营的牌子,就推着推车到处做生意。钞票大把大把的放进口袋里。”
“我当初让你给你爹打个电话,帮忙弄个铁饭碗,你装的清高的模样,什么都不肯!”
“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吧!自己做生意的时候,就拉关系、走后门,赚了钱躲在外面,连家都不回了!”
“把钱交出来!不然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
像是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在了地上。
林夏听着响声,男人的怒吼声,就是没听到宋清浅的声音,心口都拧在一起了。
她推了推门,发现大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焦急的怒气再一次涌上来,林夏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脚,狠狠地朝着房门踢去。
随着砰地一声,门锁被撬开,门板岌岌可危的摇晃了一下。
门外看热闹的人,惊呼连连,想不到看着瘦弱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而林夏,也终于……看到了房间里混乱的景象。
……以及被绑着双手,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宋清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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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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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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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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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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