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蒂扯起一丝嘴角,将眼中的暴戾撤掉:“借一下洗手间,洗个手。”
樊哥连连点头:“好好,我带你去。”
韩蒂打上肥皂,洗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手上没有一丝腥味,才上楼去接江岁。
敲了敲客房的门,里面没有动静,韩蒂回头冷冷看了樊哥一眼。
樊哥连连摆手:“没......我们什么都没做,她只是睡觉,可能睡得太死了。”
韩蒂:“钥匙!”
樊哥愣了一下,马上跑下楼找钥匙。
门锁咔咔转动几下,门被打开。
韩蒂抬眸,看见江岁从卫生间出来,脸颊通红。
他皱起眉头走了过去:“干嘛了,敲门怎么不开?”
江岁竭力稳住絮乱的呼吸,缓缓说:“洗澡。”
韩蒂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她鬓角湿润:“头发都没吹干,一会出去该着凉了。”
江岁摘下他头上的棒球帽戴在自己脑袋上:“这样就好啦。”
韩蒂笑了笑:“走吧,我们回家。”
夜晚的山路很黑,韩蒂打着车灯,小心地行驶着。
江岁瞥了他一眼,好在自己时间掐的准,知道韩蒂今天几点回来,估摸着他赶到山上的时间,就回了客房。
但也因为时间太紧,她没找到雇佣兵营地,按道理就在附近,可惜了,再多几分钟时间就好了。
韩蒂开着车,一直没说话,江岁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注意力七分在车上,三分不知道飘去哪了。
她问心有愧地和他说话:“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怪我今天乱跑?”
韩蒂收回神:“没有,但以后别来这了。”
江岁:“为什么,我觉得山上挺好玩的。”
韩蒂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不想让江岁知道太多,万一又像之前一样,讨厌他做的事就完了,虽然他这次没做,但也有些心慌。
韩蒂转移话题:“你今天都玩什么了?”
江岁浮起笑容,饶有兴致地给他讲了一遍今天摘果子的事,夸了一通樊哥的房子有多么的好,最后在一个话题停住,假装自然地盯着韩蒂表情看:“你怎么不和严观他们一起做生意,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韩蒂愣了一下:“什么生意?”
江岁实话实说:“贸易啊,缺什么就倒卖什么,樊哥说现在做这个最赚钱,他和严观赚了不少。”
韩蒂松了一口气,幸好樊哥没告诉她,他揉了揉江岁的脑袋:“再说吧。”
看来得尽快带江岁走了,这地多呆一刻,就多一丝风险。
江岁发现他又开始魂不守舍了,歪歪头也不再说话了。
到了家,韩蒂拽住她,去拿医药箱:“我给你换药。”
江岁自然地坐下了,撸起袖子胳膊放在他的腿上。
韩蒂看了一眼被纱布包裹的伤口,有些渗血,随口问:“你刚刚洗澡用保鲜膜包上了吗,我怎么看纱布有点湿呢。”
江岁漫不经心地点头:“包了呀,我还是举着手洗的。”
韩蒂失笑,脑海中不由得脑补她是怎么举手洗澡的,他找到纱布扣去解。
突然一怔。
早上他不在家,所以是江岁自己换的药。
韩蒂摸了摸那个活扣。
江岁:“怎么了?”
韩蒂嘴角恢复笑容:“没事。”
*
韩蒂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那个活扣,他翻来覆去,想了一会从床上起来,打开衣柜去翻,找到每一件带绳子的衣服去看。
有的是活扣,有的是死扣,带死扣的都是江岁帮他整理的。
他摸着自己系的活扣发呆,难道江岁是看见他系扣时学的?他没有特意教,但江岁聪明,虽然失忆了,许多常识的事情一看便会了,他有几次也是这样慌乱过,以为她想起了什么,但并没有。
他搔搔脑袋,又躺回床上,像每次一样安慰自己的惶恐,她说不定是自己学的,别担心。
第二天江岁一如往常地吃完早饭看起了书,韩蒂今天无事可以在家陪她,他也拿了一本书坐在江岁身边,半天却没翻一页。
昨夜的惶恐并未退去,他实在有些害怕,可她一如往常,没有半点不同的。
他沉默半晌,啪地一声合上了书,转头盯着江岁看,她的侧脸淡然安静,每次这样看着,他的心也会变得柔软。
江岁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问:“看我干什么呀?”
韩蒂抬手碰了一下江岁的脸颊,突然说:“我能抱你吗?”
江岁愣了一下,恢复常态:“嗯。”
韩蒂长臂揽她进怀,手拎起她一小束头发,在指间缠绕,睨着她的脸颊,突然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江岁觉得他问的突然:“看牙齿的时候?”
韩蒂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丝不设防的幸福微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说这些,就是顺嘴说出来了,可能强调爱意的同时,他的惶恐也会慢慢消失:
“那天我约你吃饭,结束送你回医院,你回头敲了敲我的车窗,对着我笑,我看见你头发顶上的小雨点,觉得很好看。”
江岁停下翻着书的手,静静看着他,回忆起来。
韩蒂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摆出各式各样的笑容,笑了一遍又一遍,像是不需要她的参与:“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眼睛里就只有你,好像那场雨也是为了你而下,不然下个雨,为什么会那么美呢?”
他幸福的笑容太过刺眼,让她感到难受。
江岁咽了下嗓子,突然别过头,清澈的眸子眨了两下,一颗水珠沾在睫毛上。
她不记得了,是真的不记得了,她喉头哽塞,说服自己没必要觉得愧疚,但还是有种想说对不起的冲动。
江岁咬住嘴唇,将自己拉回平静,淡然地说:“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
韩蒂意识到自己对一个失忆的人说这些引起不了共鸣,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回忆起来,我好像没有正式地说过我爱你。”
江岁没说话,侧脸安静,从韩蒂的角度,看不见她的眼睛落在哪里,似乎是对他的回忆不感兴趣吧,但他还是想说,哪怕始终都是一厢情愿。
韩蒂微微抱紧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很轻,带着点蛊惑:“我爱你。”
江岁的身子僵硬起来。
韩蒂:“无论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永远陪着你,你也会陪着我的,对吗?”
江岁的嘴角抖动几下,呼吸带着雾气,似乎过了好久,她才闷闷回应:“嗯。”
韩蒂没想到她会这么久才回答,如果她没回答,或是马上回答,他都无所谓,但她回答了。琇書蛧
隔了许久。
韩蒂的呼吸一点点变凉,心像冻成了冰。
凌晨。
江岁换上一套黑色衣服,戴上帽子口罩,悄悄从卧室窗户爬出,消失在黑暗里。
韩蒂背靠在江岁门板上,在听到她落地响动的那一瞬间,回房拿了一把枪,装上消音器,跟了出去。
江岁灵活地在小巷子里穿梭,街道萧条死寂,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她辗转来到一片密密麻麻的老房区,这片都是危房,无人居住。
江岁脚步缓缓停下,轻轻吹了声口哨,黑暗中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江岁对着来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秦队!”
秦飒回应她一个军礼,扯出一个久违的笑容:“我就知道还能再看见你。”
江岁的身影昂扬端正,将前天在山上了解到的情况言简意赅汇报给秦飒,然后说:“咱们的人来了多少?”
秦飒:“都来了,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江岁摇摇头:“你们先隐藏身份,不要打草惊蛇,我对他们的情况暂时不是特别了解,昨天上了山,但摸到的信息不多,还需要接触。”
秦飒赞同:“你的计划是什么?”
*
韩蒂靠在墙角,背后是空荡荡的街道。
他跟丢了,一向傻乎乎的江岁,竟然能逃过他的追踪,就算不知道江岁去了哪,他八成也猜出来了。
他的心像是一瞬间堕入十八层地狱,又冷又热。
江岁想起来了,不仅想起来了,还要重蹈覆辙地选择背叛。
可是为什么她不选择瞒得深一些,在他问她要不要永远陪伴自己时,她应该像五年前一样,笑颜如花地骗他“当然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然而,她没有,是不是他能理解成,她对自己有那么一丝怜悯,骗不下去了。
她犹豫的那几分钟,对于他来说,残忍,却又珍贵。
韩蒂找不到她,决定回家,他躲在家门对面的一处阴暗角落里,等了一会,看见匆匆溜回来的江岁。
她四处张望的眼神冷静、坚毅。
韩蒂在看见她与平时不同的眼神时,一切猜测都落了地。
他闭上眼睛,流下一滴泪水。
就要分别了,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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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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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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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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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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