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困了,但又冷又痛睡不着。她踉踉跄跄走到浴室,放了一缸热水泡着。
温热的水将她身体包住,却阻挡不了从内散发的寒冷,她的身体不停颤抖,水面荡起了一片片涟漪。
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感觉?
如果自己撑不过去怎么办?
会s掉吗?
就这样悄悄走了,是不是没人发现她?
自己会慢慢臭掉的吧?
江岁靠在浴缸边缘,怔怔看着和子席云雨后身上留下的伤痕,整个人像没魂了一般。
曾经有患者牙痛,问她有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那时她开玩笑说“你狠狠掐自己大腿一下,牙就不痛了。”
患者问她为什么,她说“这样你就只顾着腿痛,忘了牙痛了。”
和宋子席欢y的那两个小时里,她的确暂时忘却了d瘾给她带来的疼痛,外在的疼痛只是痛,内在的痛是嗜痛,像被无数只虫子嗜咬一般,从肌肤到骨髓,从神经到毛发,成千上亿的虫子在咬她。
她活了二十六年的时光里,从未对疼痛有过这种程度的认知。
她抬起胳膊咬了一口,皮肤上骤起的疼痛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缓了缓,张嘴又咬了一口。
不一会儿功夫,她的胳膊布满了y痕。
好像管用,但不过瘾。
她缓缓睁开眼睛,无意间瞥到了洗手台边放着的一把刮眉刀,她盯着瞧了一会,眼神闪动了一下。
她撑起身体,伸手将刮眉刀攥在手里。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慢慢翻腾而起。
江岁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晚在半山腰上看到的星空。
银光灿灿,美如梦境。
短短一瞬,画面就消失了,抽丝剥茧般地痛再次席卷而来。
——
韩蒂食指一深一浅地敲着桌面,已经好多天过去了,江岁还没有来找他,手机也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手机,点亮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消息,他解锁又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
这女人这么能忍?
韩蒂的自信在这几天里一点点消失殆尽,这些年来他将无数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人性被他运用得游刃有余,从没有预判出错过的时候。
但江岁,却总让他摸不透。
他回想起最初认识江岁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是没把她当回事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后来知道粱一梦死亡的真相后,他明白是自己低估了江岁。
可就算是低估了,也没低估多少,江岁无论怎么挣扎,对于他来说也不痛不痒。
他觉得她好玩,便陪她玩,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够了再杀。
他压根没打算放过江岁,只是想换一种玩法,让她主动送上门,求自己给她毒品,可现在这女人却意外地没来找他,他应该怎么办呢?
阿瑶、杜钟、大晋坐在沙发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和韩蒂讲述着最近发生的事,韩蒂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半垂着眼眸,看着抽屉里小小的白色耳机,脑海里不断浮现起江岁的模样。
她说话时认真看着他的样子。
她像小松鼠一样细细嚼着食物的样子。
她歪头在车窗外朝着他笑的样子。
她头上绑着红丝带,抱着酒杯的呆萌样子。
她皱着小眉头,咬牙吃力提着购物袋的样子。
她打喷嚏时肩膀微微耸起的样子。
她裙摆飞扬,长发飘拂的样子。
她转着眼珠,思考怎么诓骗自己的样子。
她怒气冲冲,毫无畏惧看着自己的样子。
她肉乎乎的小脚丫勾起吊带的样子。
她撩头发的样子。
她吻自己时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特别烦躁,关上抽屉歪头看向楼下的舞池,目光却不由自主又飘到了那天江岁坐过的沙发上,他的眼神渐渐模糊。
他不能让江岁就这么逃脱了,绝对不行。
阿瑶:“蒂哥,条子前两天来检查,幸好钟哥拖住一会,才让客人有时间从后门出去...”
杜钟:“呦,这会知道叫钟哥了?”
阿瑶轻轻推了杜钟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自从上次杜钟抱走江岁之后,两个人冷战了一段时间,关系才缓和了些。琇書網
杜钟掐了一下阿瑶的腰,暧昧笑了几声,转头对韩蒂说:“阿蒂,鬼已经处理干净了,这下咱们生意又能恢复正常了。”
韩蒂一直没说话,歪头看着楼下出神,杜钟喊了一声:“阿蒂!”
韩蒂回神:“嗯,知道了。”
大晋出声:“蒂哥,蒂厉那边暂时没什么新的业务,就让我回来帮钟哥他们吧。”
韩蒂有些心不在焉,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嗯。”
他们几个还在继续说,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了,韩蒂只听进去一半,他有些烦闷,觉得透不过气来。
他松了松衣领,又去解袖扣,可怎么也解不开,他便更烦闷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一想起江岁,就会开始烦躁,久久不能平息。
但每当他见到江岁时,烦躁会突然消失,他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她一句话,有时一个表情,有时她什么都没做,他也会慢慢平静下来。
可有时江岁又能轻而易举让他暴躁,或许一句话,或许一个表情,或许还是什么都没做,也能瞬间激怒他。
他一向是个冷静克制的人,在江岁身上却屡屡险些失控。
他解锁手机,翻开通讯录,盯着江岁的电话看。
大晋:“蒂哥...蒂哥?”
韩蒂抬眸,发现杜钟和阿瑶已经不在屋里了:“嗯?”
大晋走到韩蒂面前说:“蒂哥,凭姐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韩蒂沉默了几秒,说:“再过些日子。”
大晋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韩蒂:“大晋,陪我出去一趟。”
他们开车去了春和东升,韩蒂拿出一把早就配好的钥匙,打开了江岁家的门。
江岁的家安安静静的,屋子里有淡淡的香气,是江岁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在楼下转了一圈,空空的没有人影,他上了二楼,刻意放轻了脚步。
二楼卧室也没有人,他透过窗户朝露台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正打算转身下楼时,瞥见了浴室的玻璃门上有厚厚的雾气。
他顿了几秒,缓步走到浴室门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抬起手,握住门把手,轻轻拉开一条小缝,入目是白色瓷砖墙,没看见人,但他闻见一股腥味。
他微微蹙眉,猛地拉开了门。
眼前是一片红色,江岁一动不动躺在浴缸里,脸色苍白得像纸。
韩蒂先是傻了一秒,然后大步跑到浴缸边将江岁抱起。她的身体冰凉,头无力向下垂着,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他大声朝着楼下吼,声音有些撕裂:“大晋!给严观打电话,快!快!”
大晋被韩蒂声嘶力竭的声音吓了一跳,马上掏出了手机。
韩蒂将江岁抱在怀里,眼睛慌乱地在她身上扫着,找到了流血的源头,他一手按着江岁的伤口,一手扯掉了最近的窗帘。
他把窗帘咬在嘴里,“呲啦!”一声撕下一条,绕着江岁的胳膊就缠了上去。
缠的时候,他的手是颤的,声音也是颤的:“江岁,不能死!我还没让你死!江岁!”
严观是韩蒂的私人医生,但也不仅仅是医生,是最可以信任的兄弟,他很快就赶到了江岁家里,他看见韩蒂浑身是血,颓废抱着一个女人的样子时,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
血已经被韩蒂止住了,严观迅速给江岁做了个检查,缓缓呼出一口气:“大惊小怪,没什么事。”
韩蒂一脸无措地看着严观:“没事?那她怎么不醒?”
严观:“她睡着了。”
韩蒂低头盯着江岁的脸瞧,有些不确定:“是吗?”
严观扶了扶眼镜,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韩蒂:“大哥,你也身经百战的人了,睡着了和死了你都看不出来?只是割到了静脉,伤口也不深,不过多流了点血,补补就好了。”
韩蒂“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他呆坐在床边,眼睛始终定在江岁的脸上。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从未出现过这种情绪,先是恐惧,然后是愤怒,恐惧她就这么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愤怒的是她凭什么死,她欠他的还没还清,这条命她自己没权利决定。
刚刚他真的害怕了,江岁的鼻息脉搏都有,但他还是慌了。
没来由地就慌了。
结果严观说她只是睡着了,这个死丫头,又把他给戏弄了,真是可恶至极!
韩蒂越想越气,忍不住用拳头杵了她一下。
江岁若是知道韩蒂心里怎么想的,估计要冤死了,明明是他招惹她,却弄成一副她欺负了他的样子,到底能不能讲些道理。
严观看韩蒂的表情一会阴一会晴的,有些不解,他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人,眉目清秀,五官精致,长得还挺好看的,看韩蒂的态度,像是他的女人,又...像是仇人。
严观:“她吸d?”
韩蒂:“嗯。”
严观:“要帮她戒吗?”
韩蒂顿了几秒,然后说:“不用。”
韩蒂趁着江岁无意识,又给她灌下了那杯“红色的酒”。
他怎能让她就这么从自己手里溜走。
江岁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正躺在软乎乎的云朵上晒太阳,温暖,舒适,懒洋洋的。
微风拂过她的身体,带来一阵阵舒爽,她在云里打了个滚,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宁。
阳光照进身体里,她觉得自己像花儿似的绽放开来。
她缓缓睁开眼,嘴角带着笑,微微侧头,晨曦照在她的脸上,和她清澈的双眸对视,眼前是一片金色的光,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
江岁有些恍惚,低喃:“天堂...?”
突然有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滑进了她的耳朵里。
“是地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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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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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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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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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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