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杜钟出现在了江岁那桌。
韩蒂透过玻璃向下看,他们在说话,杜钟在笑,江岁也在笑,她笑起来时圆溜溜的眼睛变成了半圆,闪着明灿灿的光。
韩蒂转着指间的烟,定定地看着他们。
杜钟进展似乎很顺利,拿出手机递给了江岁,应该是在要电话。
江岁刚要接过,却被一个男人制止了。
韩蒂只能看见男人的背影,穿着和江岁一样的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但看不见男人的动作,表情。
不过从杜钟满是挫败感的表情能看出个大概。
韩蒂收回目光,打开办公桌抽屉,里面躺着一只无线耳机,白色的,像纽扣,很小。
他摸了一下,心想她的耳朵也很小。
杜钟回来了,他默默关上抽屉。
韩蒂发现他脸上不只是挫败,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低沉情绪。
韩蒂问他:“把你怎么了?”
杜钟蔫蔫的:“没怎么。”
韩蒂:“那你怎么这幅表情?”
杜钟叹了口气,瘫进沙发里说:“就是没怎么,才觉得不爽。小白兔有男朋友了,他男朋友还很有礼貌。”
韩蒂不理解:“所以呢?”
杜钟:“就是太有礼貌了,从来没人跟我这么礼貌地说过话,你说我都要泡他女朋友,他还客客气气的,特别友好地跟我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女朋友,她耽误你时间了,很抱歉。’弄得我......”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脑子里的词汇量储备有限:“反正就是浑身不舒服。”
韩蒂很混乱:“那你是希望他打你?”
杜钟:“不是,我是觉得,真的小白兔就该配那样的男人,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啊。”
韩蒂不明白他的意思,目光又落往楼下。
宋子席在给江岁整理小花苞儿,她好像是困了,头沉沉地老往下掉。
在这种环境下也能困,估计是喝多了。
韩蒂又看了一眼他们那桌的人,玩得虽然嗨,但却很节制,个个酒品很好,不是那种脱了西装就是禽兽的人。
不过,再高洁的人,上了楼都一个样。
韩蒂讽刺一笑,低沉醇厚的嗓音,因不带温度而显得有些清冷。
“这世上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通往地狱的路。”
江岁靠在宋子席的肩膀上,眼神已经有些游离了。
宋子席摸了摸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不然我们出去走走吧。”
江岁声音软软的:“好啊。”
宋子席:“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岁点头,乖得招人喜欢:“嗯。”
宋子席带江岁去了桓城近郊的桓山风景区,车绕着环山路走了很久,最后停在了一处山腰上。
他走到崖边的空地上,朝着江岁招手。
江岁走过去,看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灯海。
她俯瞰着脚下的桓城,像绚烂的烟花,璀璨,光华。
她突然有一种跳脱出来的感觉,这世界无穷大,却又无穷小。
江岁:“原来桓城这么美。”
宋子席把她搂在怀里,轻轻说:“抬头。”
漫天星辰坠入眼,银光灿灿若天堂。
这一画面,自此定格在江岁的记忆里。
江岁屏息,久久没有说话。
宋子席说:“你上次说想看星空,但桓城只有这能看到这么清楚。等年底我把年假申请了,带你去外面走走,好不好?”
江岁抿着嘴唇,点着头不说话。
黑暗里,宋子席看不太清她的脸,但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
他捧过她的脸,看见了她眼里闪着泪光。
他轻声哄她:“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想去很多地方,但因为我工作太忙,你都没提过,以后...”ωωω.χΙυΜЬ.Cǒm
江岁打断他:“不是你不好,我也没觉得委屈。”
宋子席给她擦着眼泪:“你都哭了。”
江岁吸了吸鼻子,望着他:“我是感动哭的。我不委屈,因为我和你在一起很满足,所以才有了更多想要去做的事,但不代表非要去做我才开心,有你陪着我,什么日子我都觉得好。”
宋子席鼻头一酸,眼睛涌上一股热气,他的情绪很复杂,有感动,也有心疼。
他紧紧抱着江岁。
一个简单的星空,就能把她感动成这样。
生命有她,便再无所求,只愿此生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怀里的人儿有点受不了他拥抱的力度,哼唧了两声抽出了小脑袋。
宋子席松了松怀抱,亲了亲她的脸颊。
猝不及防地,他收到了江岁的表白。
她对着他甜甜的笑:“子席,我现在好爱好爱你呀,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宋子席一怔,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他想了想,嗓音沉沉地说:“没有什么想做的。”
她笑嘻嘻的,手在他腰间乱摸:“那我有。”
宋子席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岁就蹲了下去,小手灵活地解开了他的皮带,小嘴巴嘟嘟的要往上凑。
“不行!”
宋子席锢住她的肩膀,将她捞了起来,抓住了她乱动的手,声音有些重:“别闹!”
江岁原本想回个礼讨好他,谁知道他突然就生气了。
她凑过去问:“你怎么了呀?”
她的鼻息撩在他的脸上,像细细的羽毛,让他心痒痒。
他把她推开一点,但又没有离得很远,他不看她的脸说:“以后别这样。”
上一次他睡着,她就想趁火打劫,撩得他差点弃守。
江岁这下真觉得委屈了,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让宋子席突然冷语相向。
她声音哽咽:“不美了,什么都不美了,桓城不美,星空不美,你也不美了。”
宋子席说:“怎么又不美了?”
江岁把脸别到一边,哼了一声以示回答,宋子席看她鼻翼轻轻翕动着,嘴唇也有些颤,显然自己把她欺负了。
宋子席轻声哄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岁说:“那你什么意思?”
宋子席不做声,江岁更恼了,转身就要往山下走。
宋子席追上她:“岁岁~~~”
江岁不听,他只能把她抱住:“岁岁~~我舍不得。”
江岁:“什么舍不得?”
宋子席在她耳边低喃:“你会不舒服。”
江岁愣了一秒,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
见缘的夜,总是缭乱又疯狂。
酒精的刺激已经到了尾声,狂欢的人们渐渐散去。韩蒂靠坐在办公椅里,睨着楼下舞池边的沙发出神。
沙发上已空无一人,服务人员在清理卫生。
楼下的灯光换成了暖白色,透过玻璃映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从身体拉出,最后又融入黑暗。
他的手臂垂在椅子边,指间虚夹着根烟,烟雾在掌心里流窜,缠绕,最后逃脱升天。
燃尽的烟头释放出最后的灼热。
韩蒂被烫了一下,指尖轻颤,烟头掉了下去。
他看到指间空空,后知后觉地握了一把,一丝烟雾都没抓住。
像那晚他搭上了她的腰,却什么都没摸到。
掌心的肌肤只记得白色大褂的质感,又粗又硬。
韩蒂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刚凌晨3点,今晚的夜长得有些熬人。
他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抖了抖,准备回南郊。
南郊有一处别墅,是他平时住的地方,别墅不大,普通的一个三层独栋,装潢家具简单,但用的都是质地上乘的东西,除了泳池之外没什么娱乐设施。
他并不是一个很重享乐的人,吃什么,住哪里,对于他来说都一样,好的日子不觉得多甜,坏的日子也不觉得多苦。
杜钟总说他活得没什么乐趣,这话是真的,他的生活没有一丝烟火气,再好的东西都像摆设一样,好像人只是活着,而没有生活着。
他进了浴室,浴室里有一系列洗浴用品,佣人摆放得整齐干净,他随意拿起一个像洗发露的瓶子,挤了一些在头上打圈,浓密的泡沫自上向下淌,顺带把身上也清洁了。
洗完澡后,他披着松垮的浴袍,回了卧室。
雪白的墙面,雪白的床单,雪白的羊毛地毯。
黑色的窗帘,黑色的衣柜,黑色的真皮沙发。
整个房间只有白和黑两种颜色,比酒店还没有生气。
韩蒂拉上窗帘,躺到床上,关了灯,黑暗与他浑然相依。
——
早上六点,佣人开始打扫别墅。
韩蒂警觉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神如鹰一般犀利敏锐,清醒得如同一直没睡。
打开衣柜,除了黑色就是灰色,他看了一会,随手拿了一件衬衫。
下楼时,大晋也来了。
大晋:“蒂哥!”
韩蒂视线从手腕处抬起,看了大晋一眼,说:“给我买些白色的衣服。”
大晋:“好。”
韩蒂低下头,和袖扣继续进行斗争,几分钟后,系上了一个。
韩蒂:“不要带扣子的。”
大晋答应了一声,坐在餐桌边,例行汇报工作。
大晋:“蒂哥,今天的招标会10点开始,听说这次报名的有18家,抛去资质不如我们的,剩下还有3家。今天会选出来候选名单,然后准备二次报价。”
韩蒂边吃着早餐边说:“他们都打算报什么价打听到了吗?”
大晋:“都比我们低不少,咱们要想拿到这个标,得走动一下。”
韩蒂:“嗯,你查一下这次评标的人。”
大晋记下了:“下午三点有...”
韩蒂打断他:“下午的约取消,我有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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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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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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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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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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