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粱一梦的关系,他对她并不疏离。从她的嘴里,他知道了很多关于粱一梦的事情,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变得鲜活灵动起来。
起初他怨,恨,也愧疚,但在他知道粱一梦这些年过得很好之后,有了一丝慰藉,在他缺席的世界里,有一个人始终温暖着她的时光。
而自己,只能活在一个被冰雪封住的世界里,永远见不到暖阳。
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突然口腔传来一丝痛感:“嘶~~”
江岁抬起眼睛看他,突然想起来了,职业病地说:“你伤还没好怎么就喝酒了,你有按时用药吗?”
韩蒂想了一下,药不知道被他随手扔在哪了。
他违心地点了点头。
她皱了皱眉头,起身把他面前的酒杯拿走了,吩咐服务员换成和她一样的白水。
回到座位时裤兜里的耳机盒滑落到了地上,她弯腰捡起又揣回兜里,裤兜有些浅,她使劲塞了两下。
嘴里不忘唠叨:“医生最讨厌你这样的患者。”
韩蒂强调:“我吃了药。”
江岁理直气壮:“可你也喝了酒。”
他哑口无言,闷着头吃饭。
江岁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些失了分寸,职业病哪是一天能改掉的。
她看韩蒂面色沉沉的,自己也不敢再说话了。
好在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韩蒂照例送她回医院。
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了,华灯初上,周围耸立的高楼亮起了盏盏灯光,街道上五彩霓虹点点,整座城市在夜灯下光影迷离。
天空飘着绵绵细雨,夏夜的晚风,有些清爽的凉意。
医院周边过境车辆流量较大,常常要堵上一小会儿,送走了江岁之后,韩蒂盯着前面被挤成疙瘩的道路,有些厌烦。
他摸出一根烟,刚要点,听见有人在敲车窗。
江岁的声音隔着玻璃有些模糊,风吹着她的衣衫和头发。
他降下车窗,有淡淡的花香味涌进。
眼前的人变得清晰,毛毛细雨沾满了她的发顶,在光影里闪闪烁烁,像细小的雪花,若隐若现。
她有些微喘,着急地说:“还好你没走。”
韩蒂:“嗯?”
江岁把手搭在车窗上,清澈的眸子盯着他,一珠水滴落在她的睫毛上,轻轻颤动着。
她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下周我上夜班,没办法一起吃饭了。”
韩蒂没说话,侧头盯着她,黑眸如潭水,深不见底。
江岁见他的表情冷漠,心里咯噔一下,扯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向他解释:“和你的时间对不上呀,你下班的时候我正好上班。”
夜风将她前额的碎发吹起,露出了额角的一小片纱布,流光打在她脸上,衬出光洁的皮肤。Χiυmъ.cοΜ
她似乎从不化妆,唇色是淡淡的粉,看起来有些软弱。
韩蒂有些心不在焉:“嗯。”
后面有车催促,江岁忙退到路边,目送韩蒂的车缓缓开走。
韩蒂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小,小到变成了一个点,他才按下打火机的开关,点燃了指间那支已被夹扁的烟。
不知不觉烟烧到了尽头,指尖一烫,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裤腿上一大截烟灰,抬手拂去。
大晋接了个电话,嗯啊两声挂断了,回头跟韩蒂说:“蒂哥,江医生的东西好像落在餐厅了。”
韩蒂:“嗯,明天顺便带给她吧。”
大晋:“江医生不是说下周都是夜班。”
韩蒂:“......”
大晋:“用我明天给她送去医院吗?”
韩蒂又点燃了一根烟,他看着烟雾慢慢显现,缭绕,说:“下下周呢?”
大晋:“什么?”
韩蒂:“下周夜班,下下周呢?”
大晋:“她没说”
韩蒂:“......”
大晋看了后视镜里的人一眼,他的眼神冰凉,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外。
烟雾缭绕,霓虹灯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有些虚无。
许久过后,韩蒂淡淡说了句:“把她排班表弄来。”
——
当韩蒂拿到江岁的排班表时,眉头皱成了山丘。
杜钟拿着酒杯坐在他身边,把他手里的纸抽了出来:“看什么呢...排班表...谁的?”
韩蒂:“一个医生的”
他想了想又说:“医生上班都是这么乱七八糟的?”
杜钟看不懂,又还给了他:“白衣天使都很辛苦的,为人民服务嘛。”
韩蒂笑了笑,带着些讽刺的味道。
他把杜钟拿到嘴边的酒杯夺了下来,说:“一会收货,别喝了。”
杜钟哀怨地瞥了他一眼,那双妖娆的凤眼看谁都有种暧昧的感觉。
杜钟:“你看我什么时候误过事。”
这倒是真的,杜钟的酒量极好,但韩蒂是个谨慎的人。
韩蒂:“结束再喝。”
入夜后的海边城市,是另一番风景。
天空黑得像粘稠的墨汁,和沉寂的大海融为一体,海风狂起,浪花激荡,有种风雨欲来的征兆。
一艘艘渔船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靠岸。
黑暗里,人影模糊,无声又有序地移动着。
几分钟后,几辆货车四散开出。海岸依然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黑暗隐藏的不是秘密,而是另一个黑暗。
见缘三楼,一间vip大包里。
觥筹交错,烟雾缭绕,酒水一波一波往里送,刚喝的香槟已经上头,一群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群魔乱舞,或在角落里缠绕癫狂。
仅仅一扇门,像是隔绝的另一个世界。
杜钟被一群人围着灌得有些迷离了,他踉踉跄跄走到韩蒂跟前,一把抱住他开始撒娇:“阿...阿蒂保护我...这群人...要,要灌死我啊。”
众人想把杜钟拽回来接着喝,但韩蒂冲他们摆了摆手,那些人就都罢了。
他们敢和杜钟没大没小地闹,但和韩蒂还是不敢的。
韩蒂推搡了杜钟两下,让他坐好,杜钟以为还要让他喝酒,直摆手:“喝...喝不了啦。”
韩蒂借着他摆手的间隙把胳膊抽了出来,特别粗鲁地把他踹到一边。
杜钟委屈地哼了两声,又爬回到韩蒂身边,不过没再粘上他,只是老老实实地趴在沙发里。
他是聪明得很,知道只要坐在韩蒂旁边,便谁也不敢来闹他了。
阿瑶又领来了十来个姑娘,个个穿着护士服,不过和医院那种区别还是很大的。
领口快要开到肚脐,裙子短得能看见半个臀部。
春夏秋冬四姐妹也混在里面,虽然灯光昏暗,但靠身材也分辨得出,光看一眼,就能让人瞬间血脉喷丨张。
不知道谁说了句:“白衣天使啊”
韩蒂抬起头,黑色的眸子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姑娘们显然训练有素,在舞池中心呈梯子队形排开,开始了热舞表演。
不一会儿,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连角落里卖力的男人也停下了腰肢看向她们。
包厢里一时间沸腾到了顶点。
韩蒂看着眼前缭乱的景色,不经意想起那天在医院里,那个一袭白衣,带着口罩,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杜钟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了,睁开眼就看见韩蒂专注的侧脸,他顺着韩蒂的目光看去,是春儿在卖力的扭腰。
他碰了碰韩蒂的肩膀说:“喂,上次你太伤人心了。我听阿瑶说啊,春儿自打那天见了你呀,就死活不接待别的客人,怎么劝也没用,人家说了,第一次要留给你破。看在人家这份情真意切,你就行行好,对姑娘家温柔点吧。”
音乐声太大,韩蒂只看见杜钟的嘴一张一合的,压根没听清说什么,等音乐停了,他也说完了。
杜钟朝春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对着她挑了挑眉,暧昧地说:
“春儿,今天是你的好日子。”
春儿看了眼他身边的韩蒂,脸一下就红了,她害羞地坐到韩蒂身旁,但她刚坐下,就被韩蒂的话给雷到了。
“新来的?”
杜钟也被他的话雷到了,一脸无语。
得,刚说那么多白说了。
他也懒得管了,抱着冬儿开始你侬我侬上了。
春儿尴尬了片刻就缓过来了,她心里清楚的很,既然做了这行,就得把尊严什么都扔掉。
瑶姐劝过她,不要在韩蒂身上花费精力,是没有回报的,韩蒂身边一直都没有女人,也不是个重欲的人,瑶姐安排十个,有一个能得到他的临幸就算高概率了。
春儿心里是做好了受挫准备的,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要成为他的女人,不管付出什么,她都愿意。
因为只有韩蒂这样的男人,才配让她臣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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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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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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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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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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