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
她见韩蒂没说话,又补充道:“额...其实我和她不是很熟悉,我想...”
韩蒂不在意她的解释,目光笔直坚定地看着她:“江医生今天不方便,那约明天吧,下班我来接你。”
没等江岁的回答,他便转身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也没有想到拒绝的理由。
她摘下被汗湿的口罩,使劲吸了一口气。有些胸闷。
她不自觉抬手捂住胸口,回忆起刚刚他看她的目光,像一道寒光,穿透她的肌肤,直达肺腑。
她在他的面前,就像一个赤膊的人,所有的掩饰都是无用的。
一颗心刚放下,又被提了起来。
事情反转得有些快,她一时难以接受,他要找梁一梦,那他会是敌还是友?
毫无头绪,想想就心烦。
她有一种失控的感觉,像一个学车的人,车子发动了才想起不知道刹车在哪,只能任它一直开着,却没办法停下。
她无力地靠在窗台边,看着街景发呆。
正是晚高峰,过往的行人熙熙攘攘,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一幢幢大厦里出来,钻进车里,或跑去公交站。每个人都只关注自己脚下的路,没人在意身边人的悲喜。不小心撞到了谁,脸上除了嫌弃就是厌恶。大马路上各式各样的汽车也排起了长队,喇叭声此起彼伏,也是一个比一个着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四周高楼亮起了灯,透过窗户,能看见一个个人影,忙忙碌碌得像小蚂蚁。
他们都在忙些什么呢?看起来好辛苦,但又很努力。
窗外的灯火辉煌,她的心里却忽生疲惫,这世上有多少像她一样的人,平凡又渺小,但又努力的生活着。
“在看什么?”
宋子席特有的嗓音,温润又低沉,像能唤醒灵魂的大提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他靠在门边懒懒地看着她,好像来了有一会,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连笑容都是疲惫的。
江岁有些心疼,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得如水。
她唤他:“你看,天上一个星星也没有,连月亮也没有。”
宋子席走到她身边:“因为灯光太亮了。”
江岁:“好像很久没看到过星空了诶。”
他侧头看她,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被拘久了渴望外面天地的孩子。
他没来由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想说自己工作太忙,很少陪她。
她却懂了,转身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的锁骨上,蹭来蹭去。
宋子席忍不住痒痒笑出声来。
她突然抬头望着他,笑嘻嘻说:“我才不用看星空,因为你的笑,宛如星空。”
宋子席脸有些红,嘴角越来越弯,伸出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他轻声说:“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和我说,知道吗?”
江岁:“不要,你每天那么辛苦,我不想你再为我忧心。”
宋子席把她搂紧:“傻瓜!你知道男人最大的成就感来源于什么吗?”
江岁摇了摇头:“什么?”
宋子席:“就是帮自己的女人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
江岁忽然笑了,用手捂住嘴巴,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有些羞涩:“可你每天都在解决我。”
宋子席一愣,旋即也笑了,笑声爽朗清脆。
她眨眨眼,又看见了她的星空。
从小到大她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年纪大,她不忍她操心,遇到什么问题都自己解决,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习惯,觉得自己什么都能解决得了,殊不知是她太自信了。
——
那天晚上,韩蒂从江岁家里出来后,就去了见缘,让阿瑶调查了粱一梦的身份。
阿瑶说:“已经确定了粱一梦的身份了,她的养父母是桓城人,当年是偷渡到s国的,在人贩子手里买下了梁一梦,回到桓城后托人给上的户口,年龄也改小了三岁,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查到。至于她死的事,发生在一年前,死于...”
韩蒂:“什么?”
阿瑶:“死于毒品吸食过量。”
韩蒂微微一怔,看向阿瑶:“查,谁带她吸的毒?”
阿瑶:“万一,万一是我们的人...”
韩蒂咬着牙:“先查到再说。”
五年了,他来桓城找了他五年,如果他早一点找到她,她就不会死。
命运竟是这般捉弄人,他才刚刚知道她的消息,却是死讯。
他连她长什么模样,说话什么声音,拥抱是什么温度,是否还记得他都不知道,他一切都不知道,竟然就这么失去了她,他唯一的一个亲人。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感觉,愤怒,失落,怨恨...很多感觉夹杂在一起,但不知为何,并没有难过和伤心,
他觉得自己是气昏了头,怒着吼:“出去!”
阿瑶刚出去,屋内就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发泄完之后,他想起了江岁,她说自己和梁一梦是朋友,那肯定对她的事情知道很多,所以他去找了江岁。
——
江岁一想到韩蒂说下班一起吃饭,心里就慌得很,她一直盯着时钟,在下班点的时候风一般地往外跑。wWW.ΧìǔΜЬ.CǒΜ
跑得再快,在医院门口还是碰到了正巧要进门的韩蒂。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商务西装,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他说自己也刚下班,可浑身上下丝毫没有通勤的痕迹,倒像是刚装扮好准备走t台的模特。
江岁跟着他,钻进了一辆黑色的车,车很低调,不像一个阔老板开的。
韩蒂绅士地帮她开的车门,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冲着驾驶位置的人吩咐:“开车吧。”
江岁盯着司机的后脑勺,觉得和被她刺伤的胖子有些像,但又分辨不出。
她假装无意识地抬头,瞟了一眼后视镜。
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她松了一口气。
车驶离了医院,脱离了熟悉的环境后,江岁有些不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车里冷气打得很凶,她穿的是短袖,不一会就觉得冷透了。
她缩了缩身子,悄悄地搓了搓手。
韩蒂:“大晋,空调调高一点。”
江岁想说不用,但觉得或许是他自己觉得冷了,便没出声。
车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家隐藏在柳巷深处的日式餐厅,环境清幽,风格古朴,餐厅内部装饰淡雅,暗哑色的灯光作衬,给人一种舒适惬意之感。
一个衣着和服的服务人员走上前来引导他们进入一间包房,坐下来后,服务人员给他们各自送上了一条冷和一条热的毛巾,江岁拿起了热的那条,温一温冻得僵硬的手。
韩蒂拿起了冷的那条。
她瞥了一眼他的手,手掌很大,骨节分明,但掌骨突兀,手心也有明显的茧子,不是养尊处优的人。
她想起那天就是这双手掐上了她的脖子,差点要了她的命,下意识地想起了那种窒息的感觉。
她连忙把视线从他手上移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突然一口气没喘匀,嗓子像被呛到了一样:“咳~~咳~~”
韩蒂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怎么了?”
江岁脸咳得通红:“没,没事,被口水呛到了。”
韩蒂失笑:“头一次听说,有人能被自己口水呛到。”
江岁尴尬地笑了笑,拿起水喝了几口,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紧张下去,要冷静下来,才能更好地应对。
菜是韩蒂提前订好的,很快就上齐了,江岁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品咽了咽口水,她早就饿了。
韩蒂:“昨天忘了问江医生的口味,擅自选了这家餐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江岁看他没动筷,自己也不好意思先动:“我没关系,我吃东西不是很挑的。”
韩蒂平易近人道:“江医生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我,下次我们可以去吃。”
这句话让江岁又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为什么还要有下次?
她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又觉得他的目光太过犀利,于是便盯着他的眉心。
江岁:“韩先生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韩蒂:“我想知道,关于粱一梦的事。”
江岁觉得他的眉心也长得不好惹,又转而看他的鼻子。
“她的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韩蒂的目光飘到了她的胸口,很肯定地说:“但是对于她来说,你一定是很特别的人。”
江岁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解释道:“这个纹身,只是她设计作品里面其中的一个,她说不知道出来的效果怎么样,才拿我来练手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说完之后她才发现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韩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察觉不出他眼神的含义。
韩蒂:“那她有和你说过,为什么要设计这个?”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说是普通的一个作品。”
几秒钟的安静后,韩蒂又问:“她是怎么死的?”
江岁知道避不开这个问题,只能简言:“吸毒。”
韩蒂面色并未有波澜,接着问她:“她是怎么染上毒品的?”
她垂下眼眸,躲开了他的眼神。
“可能认识了一些不太好的人吧,那段时间她已经不和我走动了,我后来才知道她吸毒的事,可是已经晚了。”
一个染上了毒品的人,大多会脱离原来健康的圈子,生活轨迹也会从此改变,想来江岁应该也不清楚这些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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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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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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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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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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