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某些人的消失,或是宫殿的部分坍塌。
而是因为在倒塌的废墟中那唯一的灯光。朦胧的光亮处,有一些石粉在空中飘荡,还有一个不耐烦的人在做大牢。
因为她的同伴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大智若愚。”他也许会这么说。
不过这也无妨。想法或是话语在黑夜中显得并不重要。随着夜色的涨落,它们终会消散。
在这里,一些人的消失并不重要。无论身份地位,哪怕是连医生都消失了也不打紧。
因为秩序已经稳固。
范婧所言的医生似乎从不主动杀人,但却头一次杀了他的第三任妻子,钟霖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还有一点没有在明面上被提及,隐藏的很深,且鲜为人知。不过确实影响到了这片绝地的方方面面。
“医生的身份是这里的统治者。但有名无实。”
他只是建立了这里的秩序而已。钟霖暗自想到。
这并不是猜测,臆想。而是事实。
最重要的依据就是范婧的能力限制。
“你说会获得你所复刻的那人的部分记忆。有一点我想确认一下。”
“记忆的完全随机的吗?”
“不是。”自觉五分钟已过,她才终于抬起头,决定搭理这个烦人的家伙。“因为有关她个人的记忆,我获得的很少。”
“就像滴入大海的水滴一样。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
“不过也都局限于她所知道的罢了。”
“如果获取更多的个人记忆的话,那很有可能会发生人格冲突。”钟霖对这个能力的效果并不意外。
“虽然个人的记忆很少,不过却能很好的拼凑出她的形象。”
“所以…你才认得那朵塑料花?”
二人的对话陷入了瞬间的沉寂,煤气灯的灯光也似乎闪烁了一下,就像浓厚的黑暗如浪花般陡然涌来,溅了他们的一身。
“她…”
范婧张了张嘴,好像有东西给堵住了心中,万难吐出。
犹豫了半响,手指抓弄着垂下的鬓发,缓缓的吐出几个音节,带着沙哑与敬重。
“她是我憧憬的人。”
“我还没见过比这里还要烂的地方。这里的人也很自私自利。”
“不能说不好吧,这只是大部分人为了生存而选择的最有利于自己的路。”
“在那些记忆中,我见到了最惨烈的情景。”
“我不是很想描述,也没有描述的必要吧?”
“没有。”钟霖开口接话,“我也见到了很多。”
“那就好。”范婧像是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用分享那些苦难之人的故事。
“总之,所有人都很凄惨,按理说不该有人会抱有道德观念吧?”
“对。”
“但是她却有这种奢侈品,愿意分享自己的希望。”
“关于她的记忆大部分是救济和扬善,没有丝毫对苦难的记载。”
“来到这里之后,她成了医生的第三任妻子,成了万人之上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她还是尽可能的帮助这里的所有人。”
“于是她行使了医生的职责:救治。”
说到这,范婧的脸上布满了疑惑和理解的复杂表情,看上去有些好笑。
不过她的声音却愈发凝重,钟霖也没有调笑的心情。
“救治那么多人?你确定她不是个傻子?”
“不是。她原本有计划。”
“反抗是唯一的途径,只有实现这一点才能避免更多的苦难者出现。”
“可有一点却很好笑。”
“在这里,他们没有需要反抗的人。”
她脸上的表情很自然,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钟霖的脸上也没有出现吃惊的情绪,只是片刻,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医生,他只是秩序的建立者。并在成功之后就超脱这项秩序之外。”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说过医生在这之前从没杀过人,你提到了进贡,规则,却没提到那些鼹鼠的反抗。”
“鼹鼠们,好像是原先在肃清中倾向于医生的人吧?”
“但他们如今的处境却没比罪人要好上多少,有的时候甚至更惨。”
“唯一的优待…就是他们能够自由行动的权利了。”
“不过这点廉价的自由真的能让他们对现状满意?反抗是必然的。”
“但反抗没有出现。原因嘛…”
话已至此,钟霖觉得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只管静听范婧的回答就好。
“是因为那些鼹鼠们已经适应了环境。”
“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她也是如此。怎么可能会有人满足这般低贱的生活?”
“更奇怪的是,他们甚至知道该如何出去。离开这里。”
他看到那朵塑料花已经被范婧拿在了手上,正摆弄着那漆黑的花瓣。
此时正值夏夜,不知多远处袭来的凉风正盘旋在这附近,像是要把这朵花送回某个地方。
“也就是那个隧道,你来的地方。”
“我在遇见你的时候正打算从那里出去,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你给打乱了计划。”
“总之,她就打算登上那座悬崖。”
“怎么登上去的我是不知道了。不过那朵塑料花正是她留在那里的。寓意觉醒与拯救。”
“但她没有出去。”
“求人不如求己。”范婧轻叹。“所以她才会被医生亲手杀死。”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她应该发现了医生统治的秘密。”
“准确来说,是鼹鼠们不会反抗的秘密。”
“这里其实没有罪人。”
“唯一的罪人,就是鼹鼠自己。”
“他们是看管自己的狱卒,是奴隶自己的主人。”
“是这里的统治者,是这里无数的囚徒。”
“……”
“秘密有二。”
“其一,他们已活了很久。”
“其二,制度由他们完善。”
“十字架只是象征,上面的那些反抗者的力量太过薄弱,早已无人幸存。”
“鼹鼠们确实是支持医生的,但显然医生没把他们当回事。”
“他们没有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金钱,地位。虽抛弃了尊严,折弯了腰杆,但也只是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但反抗随时在发生,蠢蛋也层出不穷。你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他们在这的时间吗?我也不太清楚。”
“这些鼹鼠,大概都活了几百年吧。”
“也只有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做到这种地步。”钟霖叹了口气。
夜色渐浓,但他们都没感到困意或饥饿。只管让淡淡的忧愁围绕在身边,任由情绪渐渐和晚风融为一体,或许是希望能借此幻灭于天地间。
“她甚至是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才登上悬崖的。”
过了良久,范婧才又开口。
“可她之后又回去了。”
“所以她不是为了逃跑,而是明白仅靠自己的力量完全不够。才留下讯息渴望援助。”
鼹鼠们的所作所为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作孽,但这种酷刑已经超过了惩罚的范畴。两个人都知道这一点。
此举不是为了无畏且奢侈的怜悯,而是人之所以为人而必然具备的对公正与平等的自然追求。
折磨,应该到头了。
“让人活上几百年…这也是医生的能力?”
“我拥有的只是记忆,不是百科全书。”范婧翻了个白眼。
“我只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新人进来了。”
“那她为什么会来到这?”
“第一区有很多垃圾堆,所有进入垃圾堆的人都会经过医生之手进行分配。”
“这里的鼹鼠基数足够大,就算每天都死人,其总数也不会发生明显的变化。”
“那些虚假的罪人也会死,但每晚的某个时刻之后,就又会再出现一些新的罪人,供鼹鼠们折磨。”
“除了她和医生,这里没人知道这些。”
“这倒是很有意思。罪人的出现也为鼹鼠的奴性定上了基调。”钟霖开口,打散了有些低沉的氛围。
“为什么?”
“打一棒子给一枣。很简单的道理。”他做了个挥棍的动作。“很简单的道理。”
“罪人就是鼹鼠的发泄对象,这在垃圾堆的初期很有用。”
“他们知道出去的路,想必在以前也曾尝试过。不过失败是必然结局。”
“日复一日的拘役,会磨灭人对生活的追求。这样那些罪人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娱乐。”
“制度…医生到底是怎样满足他变态的快感的?”
“我应该说过,他只喜欢看着。”
“看人间惨剧。”
“那就说得通了。”
“医生只负责保证拘役和存活,其他的制度都出自鼹鼠之手。”
“进贡犯人,抢夺尸体…这些医生都从未下令,对吧。”
见范婧点了点头,两人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这种制度的形成相当于祭祀。当人面对某些无法理解的事情或是无法达成的愿望时,通常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在垃圾堆中所发生的这种现象就意味着人类文明的部分倒退。这也是他们不寒而栗的原因。
“但天不遂人愿,医生发现了她的所作所为。”
“若是简单的救治说不准还好,但如果要揭开这块陈年遮羞布,那医生绝不会允许。”
“但医生没必要要亲自出手杀人。”钟霖皱了皱眉,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确实有违原则,不过这些在我的记忆里也没提到过。”范婧也显得很疑惑。“而且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外面传出了这么大的声音,但医生怎么没任何反应?”
“莫非,不在家?”
“连你都不知道那也别指望我了。”钟霖摊了摊手,谈话就在此告一段落。
二人围着煤气灯面对面坐着,各想各的心事。
虽然灯光微弱,但也足够隔开周围浓厚的黑幕,也足以让范婧看清钟霖的面庞。
眼前这个男人虽看着那盏灯火,可脸上的表情却显示他的思绪早就不知随着晚风飘到了何处。
表情时而凝重,时而舒展;面上的眉头也不时起落,叫范婧的心绪随之变化不定,似有闷鼓在耳旁奏响,搅得人心绪不宁。
就这么定定的看了半响,也不见他有何反应,心头只是觉得受了委屈,就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但一旁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周围也没什么好看之处,只好再转过头去,半遮半掩的盯着那张带有些许血斑的脸。
刚刚只顾着治疗和叙述,倒是对那场战斗的惨烈没多少了解呢。
她这般想到,不由的又多看了钟霖几眼。
此刻他正靠在一段倒塌的圆柱上。原先这根立柱摔成了几节,只有这段比较靠近根部,方才能顺利保存下来。
腰部顶在上面,背还直直的挺着,不见他有丝毫放松;上衣所沾染的鲜血早已凝固,此刻还披在身上忘了脱下;一只脚踩在不远处的碎石上,膝盖半屈着,右手搭其上。
给人感觉很放松,但也不失警惕。范婧就这般看了入迷。不顾丝毫女孩子家的矜持。
“我猜你也没这么饥渴。”
正当看着入迷之时,俊朗青年目光忽的一转,对上了她的眼睛。
本想着说句先前用过的话能打破这尴尬的场面,可似乎没起什么效果。
而范婧倒也不愧是习惯演戏的人,虽乍得一惊,但脸上也没些许表示,目光淡然,就看着他沉默不语。
“这女人,不是吧,不是吧…”
幸好她的技能不允许读取他人的想法,不然就要破坏掉这番奇景。
二人还是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没人愿意先做什么表示,只是双方在这段时间中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感到焦虑,原因却截然不同。
钟霖刚刚正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医生目前暂未露出丝毫马脚。我方虽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但任就处于明处,有着先手的不利。
而且还有一个时间上的问题不太清晰。
那些鼹鼠的反抗必然是在最早而最强烈。也是医生最需要镇压不满的时候。
可那时候应该不存在所谓的禁卫军。
那些禁卫军的出现是在医生的改造实验之后。可他的取材地只有垃圾堆。
并且,由于这里是第一区和第二区唯一的连接关口,那么这里的制度应该也被最先建立。于是问题就出现了。
在医生没有禁卫军的时候,他到底是靠什么去镇压鼹鼠?
钟霖联想到了齐惶给的烟头,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答案。xǐυmь.℃òm
不过思绪却被这女人给打断了。
下意识的一抬头,就看见范婧的脸差点就要贴在面前,嘴角似乎还能看见些许晶莹。
倒不是说她长的不好看,只是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难以言喻。
“这二哈是想把我吃了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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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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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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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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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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