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希参加第一次研讨社的活动,碰巧严老正在和大家聊从前许多记者都有一些“花名”。严老开玩笑说让大家各自给自己取个花名,于是“张三李四”这种好记又不起眼的名字都蹦了出来。
到了万希这里,她支支吾吾想不出个合适的,她姓万,总不能叫“万岁”吧。
严老让大家帮万希想个合适的花名,一直坐在后排角落的时乐忽然发声了,“要不就叫十三?”
“有什么说头?”严老笑眯眯的问。
时乐撑着脸,似乎有些困倦,但还是简单解释,“‘万希’二字加起来共十画,这次补录她又排第三,取个十留个三,故名十三。”他顿了顿,忽然微微一笑,“这数字在国外虽然有些忌讳,在我们国家却是吉数。”
严老听后忍不住鼓掌,“十三,这花名不错。善恶凶吉,时代与真相,这些皆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从此万希便有了“十三”这个花名。
平日里师哥师姐和严老叫的最多,大家都喜欢这个做事认真的可爱姑娘,总是“十三、十三”的唤她。
后来师哥师姐们慢慢毕业,叫她花名的人也少了,最后有此习惯的,只剩下时乐和严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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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工将师母带走安抚,可师母在经过万希时,莫名的绕开离万希远远的,像是十分怕万希。
万希对计卿尧和小李示意,她一个人推着时乐走进了阳光房。
外面寒冬刺骨,阳光房里却是温暖恒温,万希推着时乐走到严老面前,咧嘴一笑。
“教授。”她笑的一如当年,眼眶却红了。
严老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她,却又有些不忍的放下手。站在眼前的似乎还是当年那个聪明好学潇洒自在的小十三,又像是早已物是人非。
时乐挣扎着想要从轮椅上下来,万希怕他摔着,连忙将他按下。
“严教授……”时乐颤抖的呼唤着他,却不敢看他的眼。
“时乐?”严老终于在这枯形中瞧出了一些从前的影子,认出了这个当年最让他得意的学生。
再听时乐提起当年的事,万希竟有沧海桑田之感。仿佛他口中说的事不是自己的经历,而是毫不相干的人……
听完时乐断断续续的讲述与忏悔,严老垂泪,看着眼前形如枯槁的学生,想起从前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恍如隔世。
得知真相后,是久到让人恍惚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严老终于缓缓开口:“‘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我教学三十年,以此为教育根本,如今亦深以为然。”
他探身握住时乐枯瘦的手,摇了摇头,“你之过,我之失啊。”
时乐泣不成声,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汩汩的流着。“我不配做您的学生,我一直不敢说出真相……”
严老眼中含泪,对他说:“时乐啊,‘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你若真能做个坏人,也不至于饱受折磨……我老了,能为学生再尽微薄,大概只剩下原谅。”
他叹了口气,看向万希,“小十三,你呢?”
“我不原谅。”万希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严老点点头,“这样也好,这样正好。原谅与不原谅,自由与枷锁,缺一不可啊……”
他似乎想起什么,神色哀伤,“不只是你,我们每个人、就连我也有枷锁,也有不被原谅之事……”他忽然对上万希的眼,眼中是复杂的情绪,“小十三,委屈你了……”
万希怔然,本想说一句“没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轻嗯一声,找了由头离开阳光房,留下交谈的时乐与严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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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卿尧见万希失魂落魄的走出来,连忙上去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他有些着急,万希从来没有这么消沉过。
小李正好奇的看过来,计卿尧打了声招呼说他们四处走走,便搂着万希去了疗养院靠海那边的凉亭。
冬天的海风呼呼的吹着,四周没有一个人,计卿尧牵着万希在凉亭里坐下,解开大衣将她抱着裹在衣服里。
“出了什么事?”计卿尧有些害怕,开始怀疑让万希来见严老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
万希趴在他胸口不说话,眼泪却默默流了出来。她像是无法控制着倾泻的泪水,慢慢从低声抽泣变成嚎啕大哭。
计卿尧一直以为万希是属于哭起来没声默默流泪的那种人,他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哭的这么惨。似乎有天大的委屈从封印的往事里涌出,终于变成了裹挟在海风里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万希的哭声终于越来越小,计卿尧这才敢翻出纸巾,轻轻扶起她的身子,帮她擦眼泪。
“发生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计卿尧抵着万希的额头,轻声问她。
若是平时他一定不会这么追问,他有耐心等万希主动告诉他。但今天的事非同小可,计卿尧有预感,如果他不逼万希说出来,她会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
从此便有了负累。
见她不说话,计卿尧轻轻吻了吻她有些红肿的双眼。
“要是不说我今天就这么一直亲下去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低垂的眸子终于抬了起来,万希看着计卿尧,眼中哀伤,她张了张嘴,终于哑着声音说:“当年,我是被师母推下楼梯的。”
·
当年摔下楼梯时,万希只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心中有许多猜想,却不敢证实。
可刚才看到师母受惊的样子,她心中已经有了三分确定,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师母何必躲她?要知道她早已神志不清,可有这样的反应,一定是做了什么事让她害怕的刻骨铭心。xǐυmь.℃òm
但让她确认的还是严老的话。
不被原谅的事是什么事?什么才算委屈她?
只有一件事。
学校里没人知道她曾经被推下楼梯,而严老如果知道,她猜或许是后来师母神志不清时自己说的,所以严老才觉得对不起她……
所有的谜都已经解开了。
谁曾想苍天竟也看着这些往事,而时乐和师母都病了……
她最后的委屈终于倾倒而出,而当年破碎的自己,终于因这最后一片拼图而完整起来。
·
计卿尧没有说话,只是将万希裹得更紧一些,他身上很暖,在这寒冷海风中依旧像火焰一般。
“我们回家吧。”他的声音很轻。
“嗯,回家。”万希抬起头,眼中的忧伤已经慢慢消退。
家才是唯一能治愈她的地方。
那里有爱情,有生活,有柴米油盐,也有她的归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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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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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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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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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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