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眉照镜画眉,总觉得有点美中不足,但又看不出来是哪不好,紧紧皱着眉稍,也紧紧握着龙纹玉掌梳,摆弄了半天,回首窗外,不忍见,红豆挂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手托腮,少女似笑非笑。红豆多在夏熟,惟有天成常在秋季。
窗外这棵红豆,乃是前朝一位太子亲手所植。只是这位皇太子命运多舛,因病早逝,连一天皇位都没登过。当年这位太子在天成郡时,遇到了心爱的姑娘,且到了今生非娶不可的地步。只是后来事不如愿,姑娘早逝,太子也万念俱灰,不得已,便将手中两颗红豆的种子一齐种了下去,数百年后,两棵红豆树竟然合抱,且树干并为一体,成就了“连理枝”的梦想。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不是今日画的眉不够好看,只是红豆无人采,夜雨无人话,相思无人问罢了。
不知道少女倚窗,宛转柔肠,心事少人知的谢晋正陪着李不愉钟离空两人登上了诗碑山。
诗碑山说是山,不如说是一部浩瀚大书。徜徉在那些数千年以来的各式碑刻中,每个人都会不自觉陷入这碑林悠久、丰厚的文化魅力中。石碑上,不仅刻着绝妙的诗文,优美的图画,还隐藏着一个个传奇故事。
“玉露霜凋枫树林。十年前秋尽,我与钟离兄登白帝诗碑山,追寻仙缘不得,这回与小友再登此山,感受却有大不同。”李不愉负手仰望山顶云深处,见诗碑浩瀚如见前人栽树成荫。
“前辈感受有什么不同?”谢晋反手背着木剑,轻轻拍打后背,有些好奇地看向李不愉。
仙人少年也年少,不经岁月蹉跎,不识天高地厚。
“初看是诗,再看是碑。”李不愉幽然一叹,不再多说,拾级而上。
“初看是诗?”谢晋不明所以。
“再看是碑?”谢晋不知所谓。
轻打后背的木剑顿了片刻,便继续有节奏地敲着,慢慢跟上。琇書蛧
三人没有从山路大道上走,而是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延径而上。约摸半盏茶的功夫,谢晋便看到了第一块石碑。
“不知近道心逐远,尤疑其中非神仙。”署名张正言。
“楷法做字,其用笔类段季展,筋骨之刚,全不似仙人又胜仙人奇崛。”钟离空五指轻抚字迹,不禁心向往之。
“这第一块碑便写如此清正,不知后面又有什么样的震撼。”谢晋心中默念“张正言”三字,纵使书读万卷,但也囊括不尽千古纵、八荒横。
三人没有久留,既称仙缘,自然随缘。
“远近山,横斜路,苍径高秋有黄庭。黄庭与我舍相邻,我与野草落丁丁。”与其说是石碑,倒不如说是一块石椅,没在草丛间,若非几人眼细,也料不到会有人把诗写在这块矮石上。
“看署名已依稀剩下两笔,认不出是谁写的。”谢晋顿下脚步,就要坐上去,却被李不愉轻轻拉住。“这里只是外山,那些仙缘都在内山深处。”
谢晋悠悠一笑,“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从这里看,它是外山,你要从另外一边看,这里岂不就是内山?”
李不愉二人双眼一缩,心中陡然掀起一阵惊涛,却又很快低落下去。
“纵横江湖大半生,追仙问道几十年,倒不如小兄弟看得透彻。”李不愉摇头叹息。谢晋寥寥数语便给他呈现了一道宏伟仙门,但要叩开,又岂是一息之事?
李不愉自然不知道谢晋的修士身份,谢晋自然也知道李不愉两人没有道山之资。
语不云乎仲尼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谢晋一甩衣襟,直接走上矮石,自然盘膝坐下,这并非是他刻意为之,而是顺其自然,仿佛他本该如此。
他放空思绪,静对野草,默默闭上了眼睛,可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的思绪就醒了,并如一个旁观者一样,看到了矮石上静坐的人,那不是自己,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一个饮青酒,对草弈棋的中年男子。
谢晋没有意外,也没有惊讶,只是静静与他对视。
男子微微一笑,伸手虚引,道:“此地寒酸,若不嫌弃,请坐!”
“以诗碑为凳,而坐高山,将野草为敌,而弈黄庭。远近横斜为纵,青春严冬为横,若斯陋,何陋?”谢晋拱手一礼后,就在男子对面席地而坐。
男子淡淡一笑,伸出右手,指捏虚空,无中生有,落黑子于草间。
“古人谓:犹盘中去圆,横斜曲直,系于临时,不可尽知。而必可知者,是圆不绊出于盘也。前辈与草对弈,原上草无穷无尽,那这棋局,也无穷无尽?”谢晋因观之。
“棋局不残,吾人不老。欲不乐乐也得乎?人间千芳万艳,必有与我同弈同乐者也!”
谢晋愕然,继而开怀,腼腆笑道:“是晚辈唐突了。”
男子谓曰:“何不去?”
谢晋起视,不复其人,光阴仍在。
李不愉钟离空只见谢晋上去稍坐,就已起身,中间几个呼吸除了山风微涨,野草随之摆舞,再无其他,便继续沿路上山。
“寸心即许山河事,残鬓也束窄戎衣。”这是谢晋看到的第三块碑了,署名陶山孙,许是风侵雨蚀,后面还有内容,却看不清楚。
“如屋有柱,如人有骨,人之情,极致无言而为诗矣。世人都道沈园故事,山重水复,却少有人说铁马冰河,万里戍疆。”钟离空本就军武出身,似这般匹马壮志的胸怀,最易共鸣。
谢晋想起了那一晚出文星,林去疾提酒来送,说起孟治县外的百里山茶。
“壮心不与白发老,死后泉台亦鬼雄。”
少年提剑,碑前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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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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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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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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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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