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又接着说:“殿下,第一次见面时,我骗了你。”
他做萧白稚贴身侍卫时,喊“殿下”总是显得尊敬而疏远。
反而现在喊她“殿下”,像是一个专属的称呼,无端亲昵和纵容。
萧白稚问:“骗我什么?”
“我的名字不是严栖山,殿下可以叫闻凤君。”
萧白稚喃喃重复:“凤君,闻凤君。”
她笑起来,看着闻凤君说:“这个名字更适合你。”
闻凤君走至她跟前。因为他太高,而萧白稚又她瘦小,他不得不俯下身,与之四目相对。
萧白稚没有后退没有闪避,盯着那双眼睛,像是望进了温柔平静的深海。
“殿下没有生气吗?”
闻凤君轻轻问,声音犹如被拉动的琴弦。萧白稚犹能听到琴弦颤动的余音。
她没有犹豫直接摇头,还说:“没有啊,你又没有伤害我。”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要伪装成严栖山,又为什么要杀宇文灼。”
闻凤君“嗯”了一声,像是满意她的回答,还说:“我当然不会伤害你。”
他站起身,和萧白稚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本来就是严栖山,算不上伪装。至于宇文灼,殿下可愿听个故事?”
“听听听!”
萧白稚当然愿意听,她走到桌边坐下,还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闻凤君过来坐。
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看起来迫不及待。
闻凤君走到萧白稚身边坐下。
“殿下知道凤栖坞吗?”
萧白稚迷茫地摇摇头,剧情中完全没有提到这个地方。
“那千尘山呢?”
萧白稚“啊”了一声,说:“这个我知道,是你和秦玉的师门。”
闻凤君说“不错”,看着萧白稚的眼神带着一点笑意,仿佛在夸她回答正确。
看得萧白稚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要低下头,但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故事追溯到先皇在位之时,两位皇子旗鼓相当,各自为营。
其中一位是当今圣上,萧遇,另一位是他的弟弟,五皇子萧意。
当时的宇文将军属五皇子一派,宇文将军的妹妹嫁与五皇子为妻。
但最后却是萧遇坐上了龙椅,宇文将军的妹妹已有身孕,但谁也不知道,在事变之前萧逸写了休书,萧意入狱,处死刑。
后来宇文将军的妹妹生下了一个男孩。
闻凤君看着萧白稚:“你知道是谁吗?”
萧白稚试探着答:“宇文灼?”
其实剧情里关于宇文灼的身世还是提到了一些的。宇文大将军坚持让宇文灼夺权,宇文灼又坚决不与公主成亲,甚至不惜利用秦玉把公主推下楼。
闻凤君说:“是,那个孩子就是宇文灼。”
妹妹在生下孩子后就离世了,可那孩子颈侧却有和萧意如出一辙的青色胎记。
为了瞒天过海,宇文将军向外称自己的妾室已怀胎十月,诞下一子,并抱来一个和宇文灼同样大的孩子。
真正的宇文灼被送往了凤栖坞,要求凤栖坞将宇文灼颈侧的胎记完全抹去。
说到此,闻凤君顿了顿,微微低下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凤栖坞以医术精湛立足于江湖,当时的家主,便是我父亲。”
“因为我脸上生着红斑,被视为不祥,他们为了保护我,从未对外说过我的存在。”
“而抹去胎记的方法,也是父亲母亲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萧白稚咬了一下嘴里的软肉,皱着眉,已经预见了悲剧的发生。
果不其然,闻凤君讽刺地笑了一下,继续讲。
宇文灼被送往凤栖坞后,过了两年,闻家主终于找到了方法,不用换皮,不会留疤,就达成目的。
消息送至宇文府,宇文将军便给假宇文灼喂了药,或许是药过量,那小孩受不住直接死了。
这下他们不敢耽搁,匆匆把假的宇文灼送往凤栖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可在这途中却发生了意外,有人发现假宇文灼已然身死。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
可过了几天,宇文灼又活了过来,被宇文将军亲自接回了府中。
也就是如此,江湖上便有传言说,凤栖坞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
再之后,江湖纷乱,为了神药,各门各派群起而攻之,逼凤栖坞交药。
“父亲遵守承诺,被逼至绝境也未说出宇文灼的身世秘密,宇文大将军却在凤栖坞遭遇灭顶之灾时,冷眼旁观。”
说到此处,他脸上看不出愤怒或是不甘,仍是一派冷淡疏离,仿佛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拿起青绿色的茶杯饮了一口。
在萧白稚看来,对方白皙修长的手指比那青玉茶杯更像通透润泽的美玉,叫人移不开视线。
她看着闻凤君喝水时滚动的喉结,无意识也跟着咽了口口水。
直到闻凤君再次开口讲述,萧白稚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掩饰性地埋下头。
“说完了凤栖坞,就该说千尘山了。”
千尘山的掌门,也就是他和秦玉后来的师父,名为严怀明。
在传出凤栖坞有起死回生的神药时,他的妻子恰好罹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
所以他便在江湖上不断煽风点火,让人们的欲望熊熊燃烧,最后一把烧到了凤栖坞。
在凤栖坞全族被灭后,他又变成了主持道义的君子,呵斥了那些前去寻药的人,自己却在此后偷偷前往。
他并未找到神药,只在传说中装有神药的匣子中,找到了闻家主留下的一封信,信上说了生死有命,世上并无神药,是人的贪婪造出了一个不存在的药。
严怀明看后将信撕毁,走之前在角落里发现了幸存的闻凤君。
不知道出于怎么的心情,严怀明把他带回了千尘土,为他取名严栖山,将他养大成人,悉心教导,谆谆告诫,十几年间,如师如父。
直到当今公主体弱多病,被预言活不过十四岁,果不其然十四岁那年生了重病。
皇帝向天下放言,只要有人可以将公主治愈,便可向天子提出一个要求,只要不危及皇权,均可满足。
于是江湖之人又想起了凤栖坞的起死回生药。
而这时,便有传言说,当年是严怀明拿走了药。
兜兜转转,这谣言的刀子最后落到了严怀明自己身上,让千尘山走上了和凤栖坞一样的命运。
“严怀明估计是心虚,也从未对外说过起过我,于是我得以顺利进宫,进一步调查。”
“再后来,便被陛下指派到你身边。”
闻凤君终于讲完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饮了一口茶,情绪始终没有任何起伏。
“啊——”
原来是这样,萧白稚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在她所知的剧情中,只知道千尘山藏有神药,又不肯交出神药,为了救公主的性命,整个门派上百人一夜被屠,只有秦玉和严栖山幸存。
此时,一个念头在萧白稚脑中一闪而过,让她的心脏像是猛得被人往下拽了拽。
这感觉稍纵即逝,萧白稚却沉默下来。
闻凤君及时发现她表情不对,垂下头仔细看她神色。
轻轻问:“怎么了?”
萧白稚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
看起来像是闷闷不乐,声音很小:“那你是何时知道这一切的?”
闻凤君毫无隐瞒:“在千尘山生活了十几年后,千尘山被灭门的半年前。”
大概她认为千尘山被灭是因为他的报复,或者认为那个谣言是由他散播,并且煽动,一如当年严怀明所做的那样。
闻凤君这样想,低低地笑了声,眼中却看不到笑意。
旁人这样想无所谓,这世上所有人都这么想也没关系。
但他不想让萧白稚误会。
闻凤君解释道:“殿下,千尘山一事与我无关,当时我下山不过是为了把事情调查清楚。”
萧白稚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对方已经这样说了,她就“嗯”了声当做回应。
她看着闻凤君,想到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冠以仇人的姓,把仇人当作师父,在千尘山生活了十多年,知道真相那一刻,该如何接受啊。
所以她有些伤心地说:“那你……”
她想要问你有没有难过,想安慰他不要难过。但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这样不是明知故问,揭人伤疤吗。
于是萧白稚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只抿了下唇,声音更小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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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高坐于龙椅,身穿龙袍,因为震怒而尽显天子威严,其下大臣们全部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只有宇文灼一人直身而跪,字字铿锵。
“陛下,臣不敢妄言,公主她此刻就在千冢阁中。”
“臣与公主被一路追杀,臣也想舍命护公主安全,可杀手实在难缠,臣无能为力。”
“自逃出后,臣挂念公主安危,一刻也不敢耽误……”
皇帝听到此处,重重拍在了扶手上,发出“咚”得一声巨响。
宇文灼猛得闭嘴,伏下身。而本就伏在地上的大臣们更是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千冢阁,千冢阁,三教九流还敢与朝廷作对,反了不是!”
皇帝逼视着宇文灼,声亮如钟:“宇文灼,危难关头,你弃白稚而去,罪不可赦。”
“但念你,身负重伤,及时禀报,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立刻带兵前往千冢阁,无论如何,必须将公主平安带回!”
而被这些人“挂念”着的公主,此刻正在千冢阁阁主凤君的房间中,听对方讲完故事。
萧白稚那句带着怨气的话,在闻凤君听来实在悦耳。
他没忍住问:“殿下在心疼我吗?”
心疼?
萧白稚眼中闪过一点迷茫,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心疼,以前也没心疼过别人……
不对。萧白稚微微蹙眉,脑中又飞过闪过一个人模糊的面容。不是从来没有过,应该有这样一个人,只是她忘记了。
可现在萧白稚仍不明白,只能问:“心疼,怎么算心疼?”
闻凤君还没回答,她又说:“听到你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觉得很难过。”
萧白稚认真感受着自己的心情,并如实交代:“想让时间倒流,阻止这些事情发生,或者把你带走,这是心疼吗?”
她的表情太认真了,就像在探讨什么深奥的问题,而不是在诉说对他的心疼。
闻凤君声音微哑,对萧白稚说:“应该是。”
他的目光那样温柔,温柔到萧白稚想要扑到他怀中撒娇。
萧白稚脸上有点发热,她不敢和闻凤君对视了,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抱了过去。
她捏着自己的手指,手心潮湿,有些紧张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所以才对她这么好。
作为侍卫时就对她最好,作为阁主,千冢阁的杀手还一次次放过她,刚刚还给她讲了这么多事情。
虽然这样想,但萧白稚还是很紧张,几乎想把眼睛闭上,把耳朵也捂住。
对方沉默了片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萧白稚就更紧张了,几乎想要从房间冲出去,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要是闻凤君说不喜欢的话,她立马突发旧疾,假装睡死过去好了。
终于,她听到闻凤君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他说:“很明显吗。”
萧白稚猛得抬眼看他,眼中迸发出惊喜,犹如被亮的星星。
她曲指抵在自己唇边,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还频频点头:“明显啊,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语气间颇有几分骄傲得意
于是闻凤君也跟着笑起来,顺着她问:“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萧白稚便认真想了想,回忆和对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她有些不确定地说:“在你离开的时候。”
“为何?”
萧白稚鼓了一下脸,说道:“因为你明明说了要一直守在我身边,却因为我说喜欢宇文灼就离开了。”
她伸出手指,指着他说:“我想,你一定是吃醋了。”
闻凤君没有否认,只是说:“殿下很聪明。”
聪不聪明,另当别论,不过,这不就是肯定了她的话吗。
于是萧白稚凑近了些,兴冲冲地问:“你真的吃醋了呀?”
闻凤君没有回答。
她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闻凤君看向萧白稚,她澄澈的眼睛中是毫不作伪的兴奋与快乐,犹如跃动的星火。
他注视着萧白稚,一如初见时的遥遥相望。
只要四目相对,便是惊心动魄。
他回答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现在想起来,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不过他还是告诉萧白稚。
“算是一见钟情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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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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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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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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