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新生,桃花纷飞,乍暖还寒。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至江流一带。皇帝驾着高头大马,马头下面坠着红缨,身穿金甲,好不威风。
大臣们都骑着马,背着箭筒,一只手拿着弓箭,一只手抓着缰绳.。
萧白稚坐在轿辇中,跟在队伍最后面。马车里摆着点心水果,翠玉坐在一边照顾她。
她掀起马车的帘子,往外看。
严栖山正驾着马,跟在轿辇外。
他依旧穿着深色的衣服,束腰窄袖。坐在马上,春风吹过来,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如画的眉眼。
萧白稚盯着他看,严栖山微微侧目,与她四目相对。
公主好不容易出一趟门,翠玉费了心思打扮她,把头发梳了上去,两边各戴着杏花似的发钿。
穿着一身月白的裙子,层层叠叠的布料像是绽开的花瓣。领口有些低,露出一截细白的脖子,戴着珍珠串成的璎珞,落在锁骨中间。
胸前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长命锁,锁下缀着铃铛,随着马车摇动发出清凌凌的响声。
她不想摸胭脂,觉得刺鼻,只在唇上涂了口脂,显得人更白了,白里透着粉,看着就娇气。
萧白稚趴在窗棱上,做口型问他:“累吗?”
严栖山摇头,又示意她把窗帘拉起来。初春的寒意更甚,稍不注意就会生病,对方大病初愈,身体向来不好,怎么受得住寒。
萧白稚看懂他的意思,听话地把窗帘拉起来,自己窝在小小的空间中,百无聊赖地拿起一个梨子,抛着玩。
这时马车停下来,翠玉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转身对萧白稚说:“公主,到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萧白稚就等着这话呢,她把手中的梨子放回去,迫不及待地走下马车。
她看到了皇帝,以及站在皇帝身边的小太子。
皇帝名为萧遇,年近五十,头发花白,看着却仍然年轻,剑眉星目,金黄的盔甲穿在身上,显得威风凛凛。
小太子才八九岁大,跟在皇帝身边,刻意压着眉毛,背着手,有种故作成熟的可爱。
萧白稚走过去,学着之前其他人的样子作了一礼,像模像样地喊:“父皇。”
萧遇见了她,脸上神情有些复杂,不过说话的语气十分温和地说:“最近身体怎么样?”
“很好。”
萧白稚说不出什么套话,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
好在皇帝并不介意,大抵也知道她记忆出现了问题,所以十分宽容,没有再多询问什么。
只是说:“这次跟着出来就好好玩,想要什么就告诉父皇。”
他说这句话时不像万人之上的天子,只像一个平常人家里关心女儿的父亲。
看来他们之前所说没错,皇帝确实十分宠爱发妻所出的独女。
不过萧白稚并不想呆在皇帝身边,感觉十分不自在,于是说了几句就称自己有些不舒服,皇帝让她回轿辇休息。
她当然没有回到马车,拉着翠玉躲过了人群,俩人跑到了江边。
翠玉一路吓得不行,频频往回看,想要有一个人来救她,公主要是有个好歹,她岂不是完犊子了。
她看到后面严栖山快步跟了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严大人走到公主身边,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殿下,江边风大,还是去上边吧。”
萧白稚才不肯,上边都是人,而且每个人见着她都要问候一番。
她跟一个从动物园逃出来的猴子似的,被人围观。
“我觉得风不是很大。”
这话刚说完,一股江风吹过来,吹得她胸前的铃铛不住响,眼睛都睁不开。
萧白稚尴尬地笑了一下,摸着自己的长命锁说:“这风还挺凉快哈。”
风确实挺大,严栖山侧过头,一只手紧紧按着自己的面具。
萧白稚看见之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现在没那么怕你了……”
严栖山听见后,轻轻笑了一下。这是萧白稚第一次看到他笑,但她觉得熟悉,心中涌上奇异的感觉。
其实,她对于严栖山的感觉一直都很奇怪。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控制不住发脾气,看到他脸上的红斑就觉得害怕至极,四目相对的时候又觉得熟悉亲切。
她对这个世界甚至对自己都感到陌生,有时候看到严栖山却会觉得熟悉。
而且不单单是简单的熟悉,还有其他更深的感情,只是她也想不明白。
她提着裙子走到严栖山面前,仰起头,看着他,风扬起她的裙摆,让她像一片流动的云。
“真的,要不你试试看,我绝对不会害怕。”
严栖山轻轻摇头,告诉她:“下一次吧,我们现在先回去。”
风确实挺大的,严栖山似乎很怕自己的面具被风吹落下来。于是萧白稚点头,乖乖跟着他回去了。
她边走边说:“之后回到凤阳宫,你摘下面具试试,我真的觉得我不会害怕了。”
严栖山走在她身后,温柔地应下来,说“好”。
他们还没有走回轿辇,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宇文灼。
此人穿着一袭墨绿的绸衣,衣领开得很低,头发半束着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柄纸扇。
明明是春猎,他倒好,穿得像是要去寻花问柳一般。
他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笑眯眯地模样,看着萧白稚,语气轻佻:“公主殿下,怎么不去骑马?”
“骑马?”
我还会骑马?
萧白稚疑惑地看向翠玉,她怎么不知道她还会骑马。
甚至不久前她才知道春猎不是春游,本就没什么女子参加。只因她从小就被带在皇帝身边,什么事情都有她一份,所以才可以一起出来。
翠玉也知道公主根本不记得这些事情,上前一步,贴着萧白稚的耳朵说:“公主你从小体弱,为了锻炼身体,骑马射箭都是学过的。”
“哦……”
萧白稚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她转头看向严栖山,期冀地问:“那我可以去骑马吗?”
严栖山说:“可以在这周围转转,不过不能让马跑起来。”
宇文灼显然不是过来让她骑马的,只是随口一提。
他喊住兴致勃勃就要去骑马的萧白稚,说回正事。
“公主,我有事情要说呢。”
“什么事情,你快说啊。”
她还赶着去骑马呢。
宇文灼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严栖山,对萧白稚说:“这事儿,得咱俩私下说。”
萧白稚摆摆手:“那不好意思,咱俩没得说。”
她说着就要走了,宇文灼不得不拉住她。
“诶诶,好吧,我现在说现在说。”
萧白稚扯过自己的衣袖,不耐烦地看着他,意思很明显。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就是,我和公主的婚约,既然上次你都说了不想嫁与我,可否跟你父皇也说一下。”
萧白稚“啊”了一声,才想起来还有婚约这回事,之前她都在生病呢,时好时坏,早把婚约这档子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咱俩肯定不会成亲的。”m.χIùmЬ.CǒM
宇文灼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下,他发现萧白稚受伤醒来后比以前有意思多了。
他想要说什么,萧白稚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他身上,拉着严栖山从他身边走了。
对方生得瘦小,像是一株小海棠花。
走路时和严栖山挨得很近,还仰着头冲对方笑,跳跃的光斑落在她身上,像是撒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箔,连阳光都偏爱她。
宇文灼眯起眼睛,看着萧白稚的背影。
对方这个样子,居然和秦玉意外的像。
萧白稚想要骑严栖山的马,可第一步就遇到了问题。
这马太高,她又太矮,不知道怎么翻身上马。
她对严栖山说:“你把我抱上去。”
严栖山还没说话,翠玉抢先一步:“公主,不行。”
先不说贵贱有差、尊卑有别,围场里这么多人,可都有眼睛,传出去了对公主多不好。
严栖山显然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只让翠玉把上马车的矮凳搬过来。
萧白稚踩着矮凳,又听着严栖山的指令,一步一步来,成功坐到马背上。
她两只手抓着马鞍的边缘,严栖山握着缰绳,在前面拉着马走。
这是一匹高大温驯的棕马,像是知道坐在自己背上的人是公主似的,走得又慢又稳。
被牵着走了一圈,萧白稚便说:“你让我自己试试看,不是说我会骑吗?”
严栖山依言把缰绳递给她。
她两只手像模像样地攥着缰绳,轻轻喊了一声:“驾——”
棕马轻轻跑起来,萧白稚伏低身体,又喊了一声:“驾!”
这一次,她两只腿还夹了一下马肚子。
于是棕马跑得更快了些,马蹄溅起了些灰尘。
严栖山的目光追随着一人一马,微微皱眉。
他走了两步,想让萧白稚停下来。
而就在此刻,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一支箭,簌地射向萧白稚。
严栖山呼吸一滞,几乎挪动不了脚步。
他看到萧白稚突然俯身,那箭从她上空飞驰而过。
他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有一支箭射了过去。
而这次,正好射向了马屁股。
棕马引颈鸣叫了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马背后仰,引得尘土飞扬。
千钧一发之际,萧白稚抓紧缰绳,两条腿死死夹着马肚子才没有落下去。
棕马受了惊,不受控地往密林中狂奔而去。
这里的混乱惊动了皇帝,他驾着马过来,为时已晚。
在此的大臣跪倒在地,战战兢兢,说公主所骑之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吓,向密林逃窜。
皇帝正要发火,又有一人小跑过来,神情慌乱。
“陛下,宇文公子失踪了,在围场外发现了大量血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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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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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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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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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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