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毫无生机的周世暻,心中生出荒诞的想法。
要是把她锁起来就好了。
要是一直把她锁起来就好了。
只要周世暻能活着。
沈白用目光描绘周世暻的面容,总觉得对方看起来很累,像是太累了,所以才不愿醒来。
她最后一次告诉他:“先生,我喜欢你。”
她和往常一样,总是很轻地念出“喜欢”,因为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意义深刻。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所有人都认为她永远不会喜欢谁,就连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可是命运就是很奇妙。她刚来到的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十分抗拒接下来的任务,因为她是高级执行官,又不是小世界的维护人员。
她接过的任务都是简单直白的一次性任务。说白了,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不说这种需要情感交流的任务。
感化一个反派吗?
她觉得自己也需要被感化。
自己都站在悬崖边上,怎么去拉住一个正在不断下坠的人。
可是心动真的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提醒,也没有任何预兆。
她只是从警局出去,打开车门,四目相对的瞬间,心动就发生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只能说,那天的风挺冷的,路灯挺亮,灯光下有一些飞虫乱舞。
她真的很想让周世暻相信,自己是真的很喜欢他。
如果那瓶香水送出去的话,如果他们一起度过这个新春的话,如果接下来的每一个日子都在一起的话。
周世暻或许会相信吧。
一切的一切,都被冬天的冷风拉扯散来。
说起来,这真的是一个很寒冷的冬天。
沈白盯着插在周世暻胸口的那柄刀,突然伸手握住刀柄,一个用力,把刀拔了出来。
带出来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落下几个鲜艳的红点,似乎还有残存的热意。
一滴血正好溅在沈白的眼下,又沉沉往下坠,像是一点眼泪。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毫无所觉。
沈白熟练地打开车中的一个盒子,找到了一包纸,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刀身上的鲜血,直到它变得明亮如新。
沈白把刀藏在右手衣袖中,平静地掏出手机给余臣发消息。
“我也有一个故事要告诉你,关于沈听语。”m.χIùmЬ.CǒM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刺杀沈听语吗?”
余臣教给她一样的东西——击垮一个人,从他的最弱点下手。
诚然,她是周世暻的弱点,所以周世暻明知有险仍然前往。
而余臣的弱点只能是沈听语。
因为他是男主,沈听语是女主,这也是他永远绕不开的命运。
果不其然,余臣回复道:“你在哪儿?”
沈白说:“你不用知道,我来找你。”
她发消息后,关掉手机,走下车。
迎面一股风袭来,因为冷,沈白缩了缩脖子,还“嘶”了口气。
她藏着这柄刀,往回走,往孤儿院的方向走,往余臣的方向走。
沈白走得不急不缓,脸上没有急于报复的仇恨,甚至伤心、悔恨这些情绪都统统看不见。
她在心中不断重复,她只是一个需要完成任务的武器,她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不得不这样做。
滔天的恨意被掩盖在这样的暗示之下,沈白的表情越来越麻木,仿佛变成了一个机器人。
沈白在脑中复盘着她当时刺伤沈听语的场景,当时的位置、方向,每一个细节,甚至她那时的心情。
她开始在脑中模拟当时的心情。
冷漠,无所谓,公事公办。
只要被主系统判定没有重大威胁,她就可以刺伤余臣,像当初刺伤沈听语那样。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见到了余臣。
对方倚在一面矮墙上,抽着一根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容。
沈白走到余臣面前,对方看到她脸上残残留的血迹,有些吃惊:“你已经见到周世暻了?”
沈白没有回答,按照给自己规定好的程序步骤,一步一步来。
“你其实猜错了,我就是真正的沈白。”
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会面临强制脱离的风险。
余臣似有惊讶,“哦?”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沈白余光看向余臣腹部的位置,在心中反复确认。
她不能出现一点纰漏,如果被遣返,就永远不可能再次站到余臣面前。
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是……”
沈白走近了一步,俩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余臣见她放低音量,下意识微微弯腰。
就是这一瞬,沈白猛得从袖口甩出那柄刀,刀口对向余臣的腹部。
和刺伤沈听语那天一模一样的方向,一模一样的位置,甚至一模一样的力气。
刀身没入余臣的身体,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成功了,没有被强制中断,说明已经被判定不构成重大威胁。
千钧一发之际,沈白没有像之前一样抽出刀,而是猛得转动刀柄,那刀被插得更深,搅碎了余臣的内脏。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秒钟之内
余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而在这一瞬间,沈白脑中被警报声充斥,仿佛一千只一万只飞鸟不停地扑腾翅膀,撞击着她的神经。
周遭的景色在沈白眼中迅速黯淡,余臣痛苦挣扎的神情变得模糊,似乎又被烟雾所笼罩。
她的灵魂开始失重,然后跌落,最后仿佛坠进了深海。
沈白被扼制了呼吸,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又陷入另一噩梦,光离古怪的梦境犹如破碎的镜片,反射出她内心深不见底的恐惧。
所有镜片的画面都是周世暻躺在车里,一动不动,胸口流着血的样子。
沈白知道自己在被强制脱离,但在这期间,她仿佛被遗落到了无人之境,一个由恐惧组成的海洋。
沈白想要逃离,想要哭泣,但痛苦的情绪像是怪物的触手,将她包裹其中。
在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中,沈白放弃挣扎,闭上眼睛,仍由这些情绪将自己蚕食鲸吞,逐渐溺毙其中。
她想到了周世暻温暖而宽敞的房间,想到了对方坐在窗前,轻轻翻动书页时,被光照亮的手。想到了落在她额头上那个短暂而温柔的吻。
她最后想到在落初雪的那个下午,对方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他说:“我去接你。”
来接我吧,先生,来接我回家吧。
仅有的一点意识消散,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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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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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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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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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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