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路过?”一道低沉的男声。
怎么有些耳熟?像…
“你深夜来我府中,作甚?”顾北宁下值回府,发现门前站着位叉腰耍泼的女子,本不想多管。
但她一转身,分明是陆如霁的脸。
顾北宁按下疑惑不表,她反倒先被自己吓着了?
是顾北宁!于泱劫后余生一般拍拍狂跳的胸脯,再回头时,顾北宁已经转了个方向,半个侧脸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倒显得五官深邃、顺眼些。
那双漆黑的眼睛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于泱眼眶里蓄着眼泪,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我同母亲吵了一架,跑了出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顾北宁:“……”那你手上带什么包袱?离家出走?
“北宁哥,你看,我狼狈至此了,能否进去换件衣裳?”于泱提起自己沾满泥污与水渍的袖口。
“我并没有女子穿的衣裳。”顾北宁沉声道,“或许,你还愿穿我府上丫鬟的衣裳?”
就算她想,顾北宁也不能给她穿。
于泱摇摇头,装作弱不禁风,抱着自己的手臂,“我好冷,北宁哥…”
再不给我换衣服,我就要冻死了。
“我送你回去。”顾北宁不为所动。“你年岁不小,勿要任性,让你母亲平白担心。”
“不!”于泱摇着头,“我不回去,你若是送我回去,那我…那我…”
于泱结巴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顾北宁的。
自己若是口不择言,说不定会被点穴。若是自残相逼,又不值得。
不行,她不能甘拜下风!
“好哥哥,你就让我进去换身衣裳吧。”于泱眼泪水哗啦啦掉了下来。
目的就是为了换身顾北宁的衣裳。
“这于礼不合。”顾北宁是十分合格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于泱觉得自己的方法用错了,转念一想,“北宁哥,我这样回去,母亲那儿肯定瞒不过。不是白叫母亲担心?”
“唉,之前北宁哥深夜入府,携我……唔…”
于泱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顾北宁死死捂住。
“不可胡言乱语。”他字字咬的极其清晰。
口不能言,于泱只能疯狂暗示她的袖子。
“同我进来。”顾北宁终于退了一步。
他本意是找丫鬟要身平日穿的私服,于泱却不要,她要一身男子装。
顾北宁发觉事情越发复杂,并没有应答。
自己已经近了一尺,于泱最擅长就是得寸进尺,趁此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不满您说,母亲正为一事发愁。”
于泱将南阳买卖人口一事说出,再徐徐道,“青棠为我被卷入其中,母亲只想我好好待在府中,但如今…北宁哥也看见了。”
顾北宁沉思片刻,毫不犹豫的说,“你母亲所想不无道理,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待在家里,还能为你母亲图个心安。”
“北宁哥,我有一句,明知不能说,却还是要说。青棠与我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
“母亲不理解我,难道您也不能理解吗?若是此刻被囚禁的是西齐哥哥,您会坐以待毙吗?”
提及顾西齐,顾北宁的神色明显有一丝松动。但还是正色道,“这与西齐并无关系。”
“我说的只是假设。”于泱接着说,“若是西齐哥身陷险境…”
“住口!”顾北宁显然发怒,呵斥道。
“你换了这身衣裳,随后我送你回家。”
丢在眼前的是一身男装。这是于泱要求的。
于泱也知道不能乱比喻。况且顾西齐仍旧在西南戍守。虽说是休养生息,可谁知蛮族会不会出尔反尔。
比起在京中的顾北宁,随时都可能发生兵变的西南,顾西齐明显孤立无援。
可目前对她而言更为紧要的事情是青棠的安危。换好衣裳,长发也被她随意束了起来。
她身形娇小,男装对她而言格外宽大,无奈只能将裤腿和袖子都扎了起来。
换好衣裳,于泱推开门,顾北宁站在门外。
抱手而立,“你为何非去南阳?”明明去了之后必定半分作用也无,还会为家人徒添担心,“若你不幸,与青棠一同被捕,你叫你母亲如何是好?”
“若我有的选择,那我一定会选择去。”
也许为下人冒险很可笑,但对于于泱来说并不可笑。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她会讲人权,讲平等。
“说的好。”顾北宁莫名就开始赞同她的观点,“若我有选择,我必定也会在西南陪伴西齐。”
“你今晚好好歇息,明日城门开,我陪你去追个安心。”顾北宁丢下这句话,人便离开了。
于泱觉得他的背影此刻帅气的无以复加。
他所言不虚,鸡鸣之时,就有人来敲门。
于泱发现还多了人。
绾芙和邓嬷嬷。
顾北宁显然将事情跟陆夫人说了。否则不该找的这般快。
二人见她男装打扮都颇为不习惯,好半天才认出来。
不敢置信的开口,“小姐?!”
于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衣裳不合身,头发过长她也不会梳,还是希望不要过于邋遢的好。
“我娘答应了?”坐上马车之后,于泱后知后觉的问。
“夫人说,陛下派了许多官员去南阳,昨夜已加急先行,对小姐出行不置可否。”xǐυmь.℃òm
管他呢,能去就行。
南阳虽然地近上京,但崎岖多山路,难以行走,自然有些封闭。
一路上坐马车也十分颠簸,于泱有苦不能言,硬生生撑到了南阳城门前。
总算看到了好点的路。
南阳城门有十余米高,两侧小门已然被封起。
中间大门两侧也站了排京兵服的将士。
严防死守,来往都要登记。
顾北宁骑马前行,将士看见他齐齐行礼,也不愧是常常出现在校场的将军。
于泱马车跟在后头,靠近时正巧听到顾北宁同将士叙话。
“顾将军,您也是奉旨而来?”查看通行文书时,一旁的将士领队随口一问。
“我同小妹来探亲。”顾北宁说着示意后方的马车。
“将军,南阳如今不太平,您还是多多留意。”
顾北宁应下后,没有过多查看,一行人可算顺利进了南阳县。
于泱也说着想下车走走。此时日光正盛,晒的人口干舌燥。
走了大概一里余地,才到了南阳主城,高墙大院多了起来,往来商铺稀稀拉拉的分布着,路上行人少许,半个妇孺孩童也看不见。
说这是边陲小镇于泱都会相信。
“上京近一半的奴籍都出自南阳。”顾北宁没由来地说着。“五年前官府统计县乡入籍之人尚有五万。”
“如今仅二万余。”
硬生生削了一半。
在没有战事的地方,官府近年又未征兵、还免了许多徭役。
如此令人咂舌的人口骤减如何不被顺帝震怒。
偏生南阳县令还能瞒上欺下,若不是昨日调档严查,恐怕南阳翻了天了外人都无从知晓。
昨夜南阳县令徐佐被紧急召京,当场革职下狱。
县城里也满是缉拿牙婆的通告。
“那青棠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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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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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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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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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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