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对高三生来说,二十分钟的时间与其拿去跑操,还不如坐在教室里多做几道练习。
安梦兮也是这么想的,她假装姨妈来了肚子痛逃去了卫生间,准备等同学们都下去跑操后再悄悄回班级。
晨跑的音乐响彻整栋教学楼,安梦兮竖着耳朵听窗外的动静,等到同学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刚出女厕所,就倏地闪进一个人影。
那凉薄冷淡的双眼太熟悉,即使安梦兮躲了三天,也还是逃不过被这双眼钉在原地的命运。
柯帆开门见山,问:“躲我啊?”
安梦兮立马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小声道:“没躲……”
“声音大点儿,听不清。”
“我说我没躲你,”安梦兮揉了揉耳朵,心虚道,“我这几天太忙了,早晨就走早了点儿,没来得及等你。”
“早晨没等我,晚上放学也不等我?”
“这几天刚巧有同学生病,我晚上都得先去一趟他家给他送作业呢……”安梦兮越说越没底气,“真没躲你,你别瞎想。”
她自以为完美的演技早在柯帆眼中露尽了马脚,柯帆俯视着她紧张的发顶,任由她将谎言编织下去。
自从三天前柯帆被她看光后,安梦兮就变着法子躲他,一向爱赖床的人竟然不到五点就起床,到教室后又蒙头大睡,只为了不和柯帆一块儿上学。
晚上就更不用说了,安梦兮这么一个怕黑、怕走夜路的人,晚上宁可多绕一圈路也不愿和柯帆同行,可见那天在浴室发生的事给安梦兮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不过柯帆可不像安梦兮遇事就当鸵鸟,既然安梦兮故意躲他,那他就要把人提溜到自己面前问个清楚。
已经三天没和安梦兮说话了,再不说话他快疯了。
“你和我说实话。”
柯帆双手环抱在胸前,说:“你是不是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安梦兮呆滞住,雷达准确无误地接收到“那天晚上”这个关键词,脸部的温度迅速上升,不过几秒的功夫,从脖子到眼角红了一片,看着像被撕开皮囊的樱桃,戳一戳甚至还会冒气。
她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哼唧道:“你心里都明白,还来问我做什么……”
她抬起头和柯帆对视,难为情地说:“那个……”
——啊,太羞耻了,完全说不出来没关系这种话,当时没尖叫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安梦兮正想放弃,柯帆已经接着她的话说完:“你就当没看见就可以。”
“那天发生的事在我们的关系中实在是太正常了,一点都不奇怪。”
柯帆的态度太坦诚,说着令人脸红的话题时也大大方方的,没有尴尬,仿佛那天发生的事真的不值一提,这让安梦兮心中盘旋的尴尬化解了不少。
“好。”
柯帆的嘴角挂起一抹笑容。
他很少笑,一旦笑起来就极易让人沦陷,柯帆的双目明亮,单看时带着鹰隼的锐利,戴上眼镜后又显得温柔可靠。
这样的一双眼睛弯成新月,实在叫安梦兮难以硬下心肠。
安梦兮嘴角一瘪,可怜兮兮地问:“那我先走了?”
柯帆握住她的手,握紧几秒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说着,“手怎么这么冰?去年给你买的暖手宝有没有带到班级?”
久违的关心让安梦兮眼眶湿润,她开始为自己故意疏远柯帆感到抱歉。
朝夕相处十几年了,她早该知道柯帆能包容自己的一切,即使是这种羞耻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
“没有带,”安梦兮偏过头,吸了吸鼻子,“你不来喊我上学,我连围巾都忘了带。”
柯帆耸耸肩,没揪出安梦兮自相矛盾的话语,他安抚着对方的同时听见教学楼里嘈杂的声音,注意到已经有先跑完的班级回来了。
“走吧,到你班级把你的保温杯拿给我,我给你接热水。”
柯帆放在口袋里的手牢牢抓住安梦兮的,另一只手打开了门锁,刚一开门,一张他厌恶至极的脸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陈丞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胳膊上搭着跑操时脱下的棉服,他越过柯帆的肩膀朝内望去,瞅见安梦兮翘起的毛发。
“哟,我就说怎么没见安梦兮下去跑步呢,”陈丞歪过头,对安梦兮露出灿烂的笑,“安梦兮,你下次肚子痛可以让我陪你来卫生间啊,总是喊隔壁班同学,多麻烦人家啊。”
“不麻烦。”
柯帆挡在安梦兮面前,隔绝了陈丞的视线,他淡漠地望向陈丞,语气冷冰冰道:
“应该是我要麻烦你才对,有时候我不在安梦兮身边,她有什么需要的话,得麻烦你多帮忙。”
陈丞堆起笑容,热情地回答:
“嗨,没有的事,一点儿都不麻烦,我这个人热心肠,最爱帮忙了,尤其是帮安梦兮的忙。”
解开心结的安梦兮心情很好,从厕所出来后又和柯帆腻在一起聊了几句,随后便回到了教室开始学习,高三的复习任务非常重,他全神贯注地听老师讲课,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上午最后一节课发了月考试卷,柯帆仍然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他去老师办公室时瞅了眼安梦兮班主任的桌子,看见了安梦兮的月考排名——文科第四十五名,成绩相当不错。
他主要看了对方的数学成绩,竟然出乎意料地考及格了,看来他之前给安梦兮补习起了些作用。
中午吃饭时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安梦兮,正在埋头吃饭的人高兴得脸都红了,也不顾嘴角还沾着饭粒,激动地确认:“你没看错吧,我真的及格了?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的名字?”
柯帆摘下她嘴角的饭粒,点点头:“没看错,你考了九十二。”
“太好了!”安梦兮捂着胸口,如释重负道,“数学老师说我这次要是再考不及格,他就要用戒尺打我手心!还好及格了,我可害怕被他打手心了,他打人特别痛。”
“嗯?”柯帆挑挑眉,“你小时候可是天天找打。”
“你……你说话小声一点!!”xǐυmь.℃òm
安梦兮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一把捂住柯帆的嘴,慌张地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无人听见后才松开手。
安梦兮低下头,勺子捣着餐盘里的饭,抬起上目线看柯帆,小声道:“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就别在大庭广众之下提了……”
柯帆顺着她:“好,那我不提了。”
“——提什么事啊?”
一道八卦调侃的声音传来,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银色的餐盘已经“砰”的一声放上餐桌,来人毫不客气地坐到安梦兮身边,熟稔地搭着安梦兮的肩膀,嬉皮笑脸道:
“安梦兮,你和年级第一说什么好事儿呢?带我也听听呗。”
安梦兮无奈地看着陈丞,伸出手把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下来,随口说:“没什么事,聊天而已,你怎么才来吃饭?”
“训练刚结束,我回教室看到你不在,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柯帆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陈丞,心情十分不爽——他为什么像个鬼魂阴魂不散?
陈丞亲昵地挨着安梦兮,殷勤道:“安梦兮,你吃不吃鸡腿啊?你这么瘦,多吃点肉吧。”
“她吃不了。”
柯帆赶在安梦兮开口前出声,面对陈丞望过来的不耐烦视线,他只是平静地一瞥作为回礼,随后解释道:
“她不爱吃肉,一顿能吃六块肉就不错了,我刚刚给她打饭时正好打了六块,她已经全部吃完了。”
柯帆的语气平淡的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他话语里透露出的亲密无间却让陈丞一时无言。
他那句话,明显是在说陈丞对安梦兮做的任何事情都像是无用功,只因他不了解安梦兮,陈丞转来班级才三个月,而柯帆和安梦兮共度了十几年。
没再理会陈丞吃瘪的脸,柯帆看向吃得脸颊鼓鼓的安梦兮,见对方嚼了半天都没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于是了然地站起身,拿起安梦兮面前的碗,说:“我去给你打汤,你剩下的饭要是吃不完就倒我碗里。”
话音刚落,安梦兮便比了个“ok”的手势,端起自己的餐盘把剩下的饭一股脑倒进柯帆的餐盘,倒完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两手塞进羽绒服的袖子里,以老大爷的坐姿悠闲地等待着自己的汤。
“我也去。”陈丞拿过自己的汤碗,跟在柯帆后面。
高中食堂的打汤处是自由打汤,柯帆排着队,没一会儿就轮到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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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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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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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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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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