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的早饭虽简单,但架不住其中的美味与用心,因为有个念高三的儿子,家中的女主人便一大早起了床擀面扯油条,就想给孩子做顿新鲜干净又寓意极好的早餐。
柯帆木着一张脸站在家门口,他妈正在把厚厚的围巾缠到他脖子上,围巾缠得太紧,他呼出来的气全都喷到了眼镜上,将金丝眼镜呼出了一层白雾。
眼见客厅的钟指向五点半,柯帆说:“妈,我走了。”
“等一下,你早餐还没拿呢!”
“我拿了。”柯帆抬起拿着塑料袋的手,展示给他妈看。
“我说你自己的那一份还没拿!”他妈妈三下五除二将另一份早餐打包好,递给了柯帆,“你就知道给小兮带早餐,每次都忘记带自己的一份。”
“她每次都不吃鸡蛋,我正好吃了。”
“你俩合吃一份啊?那也不够呀,都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吃那么少,也难怪小兮这么瘦,你监督着她把早餐吃完啊,今天月考,必须吃一根油条俩鸡蛋!”
柯帆听着他妈在耳边絮絮叨叨,脑海里浮现安梦兮每回一脸嫌弃地吃鸡蛋的样子。
他接过两份早餐,说了句:“知道了。”
十一月的温度说降就降,前几天还暖和的仿佛春天,不过几个晚上,路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柯帆的家到安梦兮的家只有三幢楼的距离,他们生活在一片老旧的家属楼里,早晨天还是黑的,路灯颤颤巍巍地闪着光,把落在柯帆围巾上的雪照得很亮。
到了安梦兮家门口,柯帆抬手敲门。
等待的过程中,他伸出手整了整自己的大衣。
过了一会儿,来开门的却不是安梦兮,是他的妹妹安絮。
安絮睡眼惺忪地抓着自己的脸,一看到门外站着柯帆,一下子便没了瞌睡,惊喜道:“哥!你来了啊!”
末了,她又朝里面大喊:“安梦兮!柯帆哥来叫你上学了!”
很奇怪,安絮是安梦兮的亲妹妹,却对安梦兮直呼其名,反而叫柯帆“哥”。
柯帆对此习以为常,他在门外抖掉了自己身上的雪花,随后进了屋,言简意赅地问:“你姐呢?”
“哼,她在卫生间臭美呢!”
小姑娘一点都不避讳自己正穿着轻薄的睡衣,伸懒腰时大大方方地将纤细的腰部暴露在柯帆面前,嘴上还不忘吐槽着安梦兮:
“她周末去理了个新发型,昨晚照了一晚上镜子,还好哥你这两天回老家了,不然得被她显摆死。”
柯帆冷淡的视线仅在少女柔软纤细的腰上停留一秒,随后便毫不留恋地移开。
他缓步走到卫生间,在那扇磨砂门上敲了一下以告知里头的人他的到来,随后不给那人反应时间,他迅速推开门,像捕捉猎物一般锁定了里头的安梦兮。
安梦兮正在对着镜子臭美,她身上的睡衣还没来得及换,双手高高抬起摆弄着自己头上翘起的一根毛。
听到身后柯帆的脚步声,她眼珠转也没转一下,只专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但嘴上还是表示了一句:“来了啊。”
柯帆停在她身后,乌黑的眼眸隔着层镜片,意味不明地望向安梦兮因抬起手臂露出的那截细腰。
安家的女儿皮肤都白,安絮是这样,安梦兮更是这样,只是安梦兮的腰不似妹妹那般滑腻,虽同样柔软纤细,但能看得出一份韧劲。
柯帆的视线落在那截晃来晃去的腰肢上,一时半会儿都没有移开。
等到安梦兮终于把那根翘起的头发弄平,抬头望了一眼时钟,快步走向卧室换衣服去了,要柯帆去客厅等她换衣服。
屋子里的安梦兮已经换好衣服,正满屋子找自己的围巾和手套,充满活力的声音透过窄窄的门缝飘进柯帆的耳畔:
“我围巾怎么找不到了?柯帆,我的围巾去哪了?”
这分明是安梦兮的家,她却向柯帆询问自己的围巾在哪。
安梦兮剪了一个八字刘海,她之前一直是蘑菇头,前阵子班里男生和她说最近流行八字刘海,她便去浅浅剪了一下。
安梦兮围着柯帆的围巾,咬着温热的油条,问:“我这新发型好看不?”
柯帆督了一眼,没什么表情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好看?”
眼见柯帆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路,安梦兮又低下头咬了口油条,开心地翘起嘴角说:“你不否认,那就是好看。”
柯帆不说话,听着两人把路面的冰霜踩碎发出的吱吱声,过了好久才问:“你这发型,和谁一起去剪的?”
安梦兮这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叫人陪,如果柯帆在她身边,她铁定会拉着柯帆一起,可是周末两天柯帆和父母回了老家,他不在安梦兮身边,安梦兮和谁去理发店的呢?
“和班上同学啊,还能和谁?”
“哪个同学?”柯帆淡淡地问,“同桌?数学课代表?还是班长?”
安梦兮将塑料袋扔进垃圾桶,从柯帆口袋里摸出餐巾纸擦了擦嘴,随后说:“都不是,我和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一起去的,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体育生,他人挺好的。”
柯帆猛地顿住脚步,安梦兮却没发现,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嘴里还絮絮叨叨着:
“就是他跟我说最近流行这个发型的,我一看,诶!确实好看!正好周末你又不在家,我就喊他陪我一起去剪,嘿嘿……你在那站着干嘛?”
柯帆站在原地,直视着转过身的安梦兮略带困惑的眼睛,冰凉的指尖死死地掐进自己的手心。
他说:“没事。”
“没事还傻站着?”安梦兮弯了眼眸,“我看你是周末玩太嗨了,周一还没回过神吧?”
早晨六点,天刚蒙蒙亮,路灯已经熄灭,安梦兮背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周围渡着一层微亮柔和的光。
她朝柯帆笑得灿烂又张扬,在柯帆眼里,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安梦兮比周围的雪还要纯洁漂亮。
“安梦兮。”
“嗯?”
柯帆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从额前的刘海顺到她的发尾。
安梦兮感受到柯帆的动作,乖顺地将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掌心的方向送了送,小鹿般清纯的杏眼朝柯帆望着,眼中满是信任。
“下次你要去做什么,有我陪你就够了,不用再去麻烦其他人。”
“可是前两天你不在啊。”
“你不会打电话给我吗?”
“我打电话给你,你就能从大山深处飞回来?”安梦兮笑出声,“开玩笑呢吧!”
柯帆凑近她,贪婪地吸了一口安梦兮身上清新的苍兰香,随后掌心停留在她的发尾,呈一种掌控的姿势握住了安梦兮白皙的后颈。
他沉声道:“我能的。”
她拍掉了他的手∶“stop,你手太凉了。”
快走到校门口时,安梦兮正磨磨唧唧地吃着那颗水煮蛋,老师规定不允许带食物进入校园,她就只有站在学校门前的花坛旁,一脸生无可恋地嚼着蛋黄。
她在门口吃,柯帆就在旁边陪着,还顺便掏出了英语笔记,安梦兮吃早饭,他背单词。
等到柯帆把单词都复习一遍后,安梦兮还在那敷衍地吃鸡蛋。
他没办法,只得叹了一口气,将安梦兮手里还剩下半个的鸡蛋拿过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安梦兮瞬间来了精神:“你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还有一个!”
早晨柯帆妈妈给他做了两个水煮蛋,吃掉一个,还剩一个。
“另一个你带去班级,课间饿的时候吃。”
“哇,你这人咋这样?老师都说了不允许带食物进班,”安梦兮坏心眼地朝他笑,“你一个年级第一不讲校纪班规,小心我告诉你们班主任。”
她傻里傻气的模样逗笑了柯帆,柯帆敲了一下他的头,力道不重,安梦兮却在那演戏,嗷嗷嗷地叫着说把她敲疼了。
柯帆笑意不减,在她犯戏瘾时将保温杯拿了出来,倒了一杯新鲜的豆浆递到她唇边:“快喝,还有十五分钟打铃了。”
安梦兮乖乖接过,两只白皙的手从毛衣袖子里伸出半截,捧着小小的杯盖,仰起头,准备把豆浆一股脑灌进肚子里。
结果那豆浆太烫,她的嘴唇才刚碰了一下就被烫得直跺脚,最后还是边吹边晃着才把那杯豆浆喝完。
“再喝一杯?”
“不喝了不喝了,大课间再喝。”
安梦兮接过自己的保温杯,仔细地将杯盖盖严,又晃了晃杯身,确认没有漏撒出来后才放进自己的书包,结果一抬头,却对上柯帆别有深意的眼神。
虽然柯帆有副文质彬彬的好皮囊,但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凶狠锐利,这么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视线,即使是从小与他一块儿长大的安梦兮也会被吓一跳。
“你……你看我干嘛?”
柯帆不说话,只是蹙着眉,随后抬起手覆上安梦兮的嘴唇,将她唇边那几滴豆浆一一擦拭干净。
柯帆的手突然没控制住劲,擦拭安梦兮嘴唇的动作带着力。
“诶我操!”
安梦兮这下是真疼了,她迅速推开柯帆,责怪他:“你这么大力做什么!当我嘴巴是搓衣板?”
柯帆站定身子,表情依旧淡淡的:“谁让你喝个豆浆喝得满嘴都是。”
“那是因为你催我!”
安梦兮懒得和他贫嘴,拽着他的袖子拉他:“快走快走,再不进班我就要被罚站了!”
他背起书包,两手塞进口袋里跑进校园。
安梦兮头顶上那簇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头发又翘了起来,正随着她活力满满的步伐左摇右摆的,像头上长了株小树苗。
柯帆捻了捻指尖的温度,跟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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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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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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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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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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