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趣。
好不容易待到结训回家时,又有许多男子围上来,说些她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有夸她好看想要求娶的,有说她跳舞比谁谁都强的,也有说要与她同行去她家拜访的。
真是奇怪,自己与他们不过一面之缘吧,就想去她家见爹爹娘亲?什么是求娶啊?还未学过这个,不懂。
赶紧回家吧,今日挨训,还得好好跟家人解释。
她礼貌的向众人欠身告辞,想要摆脱人群,却被一声叫住:
“你母亲是青楼女子吗?”
八岁的她哪晓得青楼相关的词汇,就很疑惑的想问那说话的人,什么是青楼?
可是人群突然散了开来,原来是那个少年朝这边,他们很怕他吗?
她只听那群女的说他叫君泽,很是厉害,十岁就在战场杀敌了,军中总教头也对他很礼让。
可他杀的是敌人又不是军友,怕什么呢?
她想去对少年道谢的,却被张在野拉着快速跑出军营了。
她边跑边回头,他也在看她,只是眼神有些复杂。
张在野一路欲言又止,他想到白天君泽对他说的话,才知道自己闯了祸,可是对什么也不懂的傻表妹该从何解释呢。侒言突然问起:
“在野表兄,你知道什么是青楼吗,他们说母亲是青楼女子。”
他下意识得赶紧说:“不不...我不知道,咱们快回家吧,父母该等急了。”
古侒言想也是,可以回家问爹爹娘亲是何意。只是刚问出口,祖母却气的把碗筷一扔指着娘亲骂起来,吓得她躲在爹爹怀里不知所措。
后来他们带着她去了张伯家闹了一场,在野表兄都哭了,真是奇怪。
再后面父母都不许她去军营,说不是她该去的地方。可她书简上的招式还没学完,还有那个少年...也还没亲自道谢呢。
不过这几天时常有些军营中的学员上门,但不知为何都被爹爹赶了出去,还骂他们禽兽畜生什么的。
听小檀说是上门求亲的。小檀是管家的女儿,薛侒檀。与她同月同日生,也取侒字,她俩自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却胜似姐妹。
“说是高门的想让你上门做妾,能歌善舞的家里少爷喜欢。还说是我们这个七品小官古家修来的福气。”
“低门呢,则说是古家女有几分姿色,这么小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到时候长大了抢手的可轮不到他们,不如早早的定个娃娃亲,以后让人羡慕。”
“倒是宗正之子的出现让人意外,一个人拿着生辰八字上门求亲,求的是正妻之位。老爷觉他毫无礼数,也是来羞辱我们的,也赶了出去。”
说到宗正之子,小檀很是赞许,估计是觉得他求的是正妻,有眼光吧。
自军营后过了半月有余,求亲看热闹的人才有所减少,这天华饶郑重其事的对女儿解释起那天的问题。
“青楼是男子消遣取乐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寻欢作乐满足自己的欲望;却女子畏惧厌恶的地方,她们被威逼利诱、拐卖贩卖生活在阴暗角落里。她们无处呻吟、她们也堕落成性。”说着摸了摸侒言的头顶。
“当然,并非全然都是这般模样,有一种叫清倌的女子,她们多才多艺、能歌善舞,有的啊...写的词比那自诩才子们都强了不知多少,她们是凭自己本事换取的钱财,应该是被人尊重的。”
“小言觉得呢?”
“所以娘亲是清倌吗?”古侒言盯着她。
华饶:“是啊,娘亲便是后者,小言会觉得有这样的母亲羞耻吗?”
“不会,有这样的娘亲,小言很骄傲。”她钻进母亲怀里蹭蹭脑袋轻声说
“娘亲,小言还想去军营,学没看完的枪法,交新朋友,侒言也想像娘亲一样凭本事让人尊重自己。”
“好,想去就去吧,虽说强身是基础,若能强心,那才是真的强大。”华饶坚定的点头。
古侒言在母亲的强烈支持下重新进入了军营,只是却再也没找到张在野的身影,张伯说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表妹,主动跑去参山拜师学艺了。
只是感慨现在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正坐在军中发呆,被一颗石子飞来砸中额头,顿时血流红了满脸。她捂住伤口抬头看向那群人,却第一眼看到扶她的少年。
难道他也觉得她是不知羞耻的女孩子吗?
古侒言只看着君泽什么也没说,用手用力一擦眼上的血迹失望的离开。
君泽知道她是误会石子是自己扔的,着急的想上前解释,却又怕自己的再一次靠近给她再带去伤害。他回头冷眼扫视了一眼人群。
被他找出来,一定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凡在人群中的人都被拉在烈日下酷晒滴水不让沾。他们暗地抱怨着这活阎王又整什么幺蛾子。
之前只是听说来了个女娃小天仙似的,一直没看成,今天回军营了,就凑个热闹来瞧瞧,谁知道遇上这一出,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扔的石头,让他们白受这些罪。
活阎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孙,单这北秦君王姓,谁敢得罪。
听说十岁便已经上阵杀敌,十岁啊,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谁敢不怕。没仗打了,自己又主动跑来军营要历练,军中哪个教头敢管他,真是有苦说不出。
熬了两个时辰实在熬不住了,一人终于松口出卖了同伴。
原来他的母亲因为父亲要娶青楼小妾上吊自杀,而父亲眼里却只有小妾和她刚出生的弟弟,把他扔到军营里不管。
他恨那青楼女人害死了母亲,恨她的孩子抢走了父亲。而古侒言就是那青楼女人生的孩子。他恨!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君泽对这些并无半点同情。凭什么他的痛苦要报复在别人身上。
君泽让人把他的事情字字句句写在告示上,贴在绑他的柱上让人围观,让他受着烈日烧身、言语灼心的痛苦。
在军医那处理完伤口练枪法的古侒言对这一概不知,倒是休息时间温斯年抱着几本书简找来让她惊喜不已。
温斯年:“上次看你枪法已会不少,我虽有书籍却不及你有天分,这些都借与你吧。”他脸红的说完却不是很敢与古侒言对视。
“枪法?那上次跳舞你也看见了吧,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不知羞耻轻浮的女子?”古侒言想到少年摸了摸额头的伤,伤感的问到。
“姑娘的舞大气磅礴,刚柔相济,跳出了大河山川之势,怎会与轻浮二字相靠。”温斯年很肯定再没有人能跳出他记忆中的模样。
古侒言很震惊他能懂这舞的含义,大多数人只会夸她跳的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舞…叫醉山河。”
俩人相视而笑,她终是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后来古侒言也会问他为什么去提亲,他说不想她被那些人羞辱,所以去抬高了下求亲门槛。若是他早些表露是真心求娶,或许结局不一样吧,他是这样想的。
到结训出营看到绑在柱上的人,听说是砸她的罪魁祸首,上前刚想问原因,却看到那贴着的纸上已把前因后果写的明明白白。
她笑了,知道是那个少年在用他的方式说:
不是他。
她很欣赏上面一句话:是啊,凭什么他的痛苦要报复在我的身上。
捡起石子一样扔到他额头,看着血也流过他的面颊,她微笑着上前说:“扯平了。”
解开绑住的绳索,这是她的帮助。任他倒在地上,冷漠走过,这是她的报复。
君泽听到侍从对古侒言做法的汇报,他乖张的邪笑着,撑着下巴手指抚摸嘴唇低声:
“原来……我们竟还是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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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侒言撑着懒腰,这大半年时光过的真快,可有些事,她发现还是留有遗憾的好。
比如...那个少年。
听人叫他君泽,君,王姓,只是君诏王子嗣繁多,也没人知道他是哪家王孙贵胄后人。
只是,但凡她一试图靠近他,就会莫名其妙被那些女人揍一遍。
几次被父母看到伤势都不敢说,怕他们担心,那些世家也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既然如此,也就罢了。
倒不是全是因为她们,而是,他的眼光…似乎再也没有停留过她身上。
所以,刚开始的一切或许都是巧合、幻觉吧。
也罢,他连名门将女江宁,大家都称她为最完美的女子,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比她强百倍的人都看不上,何况她一个小丫头,若不是巧合又怎么会与她有什么交集呢。
她现在只想好好训练,能让心病少发作就是谢天谢地了。
倒是多亏了温斯年的独家书简,什么刀枪棍棒的,军营中倒也不缺,她学到不少,不禁让她感慨出身好是真的好啊。
君临温家,自北秦开国起就一直担任重要官职,凭借自己的实力活跃在政治舞台上,仕宦罔替,在名门望族中是首屈一指。
其因战乱收进天下学子、藏书,在文化领域地位崇高,受各国君主拉拢,他们漏算了这温家是出了名的忠门世家。
只是这书简一卷一卷的送来,也不知道实战如何,纸上谈兵终是空。不如……找个人来练练?
古侒言把揍她的人一天拖一个到小黑屋里,名为切磋,只是每个出去的,都鼻青脸肿。张教头问她们也不说怎么回事,只说自己摔的。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报仇,一年都嫌晚!
“侒言,听闻最近边疆动乱,营中要出兵讨伐了。”结训路上,温斯年对古侒言轻声说着,一脸愁容。
他是九卿宗正之子,家中世代为官,朝中重文轻武少有武将,便想来军中历练学有所成好报效朝廷。可如今边疆动乱,朝廷却争夺皇位无心政事,让他焦心不已。琇書蛧
出兵?那他也要去吗,听闻最近皇室争夺朝中不稳,王孙若是去了边疆怕是会在明争暗斗中湮没。
“若是打仗,女子可能上战场?”古侒言问到。
温斯年惊觉她有此想法,连忙跟她解释女子上战场的不便与困难:
“男子尚且需要满十五才有资格出征,何况你才八九岁,切莫生此等想法。”
呃,所以人家八九岁能上战场靠的是皇帝祖宗,而她想去要靠白日做梦。
哎...人生啊。
“何况、何况女将都归江宁管,你日后若是想去,得向她申报。”
温斯年这些时日也算是看出来了,军里女子欺负侒言大多是受了江宁的指示,让她找江宁请示肯定是不可能的。
“江宁?那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还打不过她。”古侒言想了想两人的差距,报仇江宁还得排在最后。完全忘了正在说的去战场的事。
打架?温斯年笑笑这小丫头的思绪果真天马行空,战场的事转眼就跳过。
他看着古侒言想这些时日倒也与古家长辈混熟了,不知年后再去提亲可还会被打出来。
古家,下训时间等在门口,不出意外又看到宗正之子温斯年了。
自从那次众人求亲闹剧后,他小小古家可是出名了,虽说大多数人没多少时日也就散了,大都图个新鲜劲儿。
可这温斯年确有所不同,当初七品小官八岁之女竟被九卿宗正的儿子求娶,还是正妻之位,他百年世家已是让人贻笑大方,现在还几乎日日相送古家小女回府,真是荒唐至极。
温家也是上门闹过的,可自己儿子非要贴上去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让他去军营关了几日,这小子要不偷跑要不绝食,要知道家门之中就属他有学识前途,文武皆是不错的,可不敢拿身体去赌。
老太祖发话任他去闹吧,反正,也翻不出这门槛之天来。
-------------------------------------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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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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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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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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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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