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靳望亭倒是不认生，晓得罗未眠和对方认识，自告奋勇回了话。
“哦？谁是‘我’啊？”
瞧着小孩儿鬼精鬼精的小模样，就忍不住逗弄他，理发店老板双手背后，笑问了他。
小孩儿紧抱着罗未眠的腿，“北北家哒！”
【好想伸腿，一脚把小家伙给踢出去呀！】
哈哈哈哈哈，主要是小东西矮矮的，触发了罗未眠骨子里的恶趣味。
小家伙抱着罗未眠的腿就算了，他还双腿盘在罗未眠小腿上，又怂又蛮横的，叫人哭笑不得。
“你说这个。”想了下，没记住它该叫啥，理发店老板下巴点了小学徒手里的变蛋，“这个东西，不便宜吧？”
罗未眠心里也没谱呢，压低了声儿问老板，“一枚比鸭蛋贵上两分钱，您觉得咋样？”
北子哥认为她定价高了，可罗未眠还是想试一试。
并没有看到实物，只听了罗未眠描述，老板迟疑了下，“如果真跟你说的一样，能比鸭蛋放时间久，还能调着吃的话，那不算贵。”
有真正镇上人的肯定，那罗未眠就踏实了，“成！那我待会儿就按照这个价卖。”
随之，理发店老板轻‘哼’了声，“敢情你这是来我这里打探口风来啦？”
罗未眠呲牙笑开，把干脆坐到了她脚上的小孩儿提了起来，“您要是真要鸭蛋，我晚一点给您送过来，您就不用特意跑一趟啦！”
能把钱借给她，还捧场生意，人家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儿上。
是恩就要报，这是罗未眠的原则。
“我倒是不急，你要是卖不完，就给我送过来。今儿个还是你爹跟你一起？”
老板随口问了一句，罗未眠的脸上立马露出了骄傲神情，“不是，今儿个跟我一起来的，是刚才说那位和我一起做变蛋的朋友！”
把小孩儿往上提了提，罗未眠道：“就他哥。”
小孩儿这会儿在罗未眠的手里，乖的不像话，罗未眠怎么摆置他，他都没意见。
知道她有人帮衬，理发店老板点了点头，“行吧，那我们就先不去了。”
现在不是扯闲天儿的好时候，罗未眠带着靳望亭赶紧回了黑市。
小学徒跟着师父回理发店时，手里拿不下，怀抱着胳膊，还搁俩大鸭蛋。
“师父，这些她忘要钱啦！”
理发店老板在心里盘算了下这些东西，抬手戳了下小学徒脑袋，“你呀！啥时候能有那家兄妹的一半聪明也行。”
谁能不爱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呢？
有些人，你帮了，会以为你是理所当然。
确实有时候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可你心安理得惯了，就不叫人想再帮了。
昨个儿罗未眠打听一下黑市在哪里，实际上街上随便一个人都能问到。
她特意跑过来，问了小学徒，还留了俩蛋，这份心，就很难得。
鸭蛋不算多金贵的物价儿，可对这个缺吃少喝的时代来讲，它算很多人舍不得的东西啦。
这丫头的出手，根本就不像是村里人做派。
还有她那个拿头发来卖钱的哥，将来都不会是普通人。
善人有，可更多的，还是权衡利弊的人。
就冲罗家兄妹身上这点别人没有的胆识和魄力，理发店老板也愿意在他们起步艰难的时候，伸一把手。
再说了，“回去就让你师娘先调一盘尝尝！”
这些稀罕物，确实味道不错。
——
“北子哥你只管说价格，别犹豫，相信我，这个价格不贵。”
再次交代了靳峻北，罗未眠又朝着昨天卖鱼那个位置看了眼。
她想买的东西有点多，每天每天都有新的想要的。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呜呜】
靳峻北并不知道那个空位上是啥，等有人把鱼摆出来，她朝着人家跑过去后，靳峻北瞬间明白小黑板上啥意思了。
她不但想要鸡，她还想吃鱼。
压力莫名有点大是怎么回事？
身为一个男人，这点小心愿都没有办法满足，那他还……
等等！
她想要，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能管好自己和靳望亭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黑脸琢磨完这些，落在靳峻北视线里的，便是他亲弟弟靳望亭紧跟着罗未眠蹲着鱼摊儿的模样。
“婶子开玩笑呢吧？这么些鱼，都是你一个人捞的？”
昨天没有机会打交道，今儿她背后有北子哥呢，罗未眠可劲儿跟人家唠嗑。
被人崇拜了，老婶子可高兴啦，脸上皱纹都闪着光，“这还用问？咋滴？光男人能抓鱼？俺们村论抓鱼，还得是俺！男人都不敢跟俺比！”
下水的地方危险，甚至有人丧过命。
生活所迫罢了，故意把话说得轻巧。
要不然哪里还能轮到个人来黑市卖鱼？
从婶子一脚踩着盆沿儿的彪悍站姿上，就能看得出是个女中豪杰，罗未眠毫不吝啬朝着婶子竖了个大拇指。
家里吃喝不愁的，不会来这里受罪。
“咋？想用恁滴蛋换俺滴鱼？”
罗未眠昨天初来乍到，本来就叫人注意，临走时，还跟老爷爷换了兔子，自然是逃不过旁人眼睛的。
实际上，很多人都动了跟罗未眠换东西的心思。只不过，在贪嘴和换些更重要的钱财上面，更多的人选择了后者。
家里有病人需要买药的，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的，有人情需要还，欠了债债主逼命的，各有各的难。
有了兔子爷爷的教训，罗未眠不敢贸然开口，“嘿嘿！就是不知道这鱼咋卖。”
同等价位的，才好换。
拿兔子和条帚比，当下来算，条帚就占了很大的便宜。
罗未眠学聪明了，不自己主动提条件，让对方来说。
她变成被动方，会让对方更心甘情愿些。
婶子往前靠了靠，伸出了中间三根手指头，“用恁这些蛋，换俺个鱼，行了俺现在就给恁捞个大的！”
三枚鸭蛋！
【鱼这么便宜的吗？】
北子哥看到小黑板上面闪过去的字，就知道今天有鱼吃了。
不远处，罗未眠没有露出太明显的神情，“这样吧，一条换，一条我掏钱买，婶子看咋样？”
这话，容易理解。
婶子把踩着盆的脚搁到了下头，“恁想要俩？”
罗未眠疯狂点头，小孩儿跟着点，已经看中了最小最可爱那一条。
婶子是个实在人，把最胖最灵活那条一手就给罗未眠抓了出来，“这鱼给恁换，拿走吧。”
罗未眠惊着了！
盆里最大最有分量的，婶子居然只用仨鸭蛋给她换！
【当下的人都如此朴实憨厚的吗？】
【实在过头了呀！】
最最关键的是——婶子居然可以徒手抓鱼！
不滑的吗？
罗未眠蠢蠢欲动，都想尝试一下了。
好在罗未眠今儿有备而来，把之前买东西人家给的网兜带在了身上。
把网兜口子扯开，罗未眠还在惦记着要不要试一下。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婶子把口子一下子扯大，鱼给罗未眠麻利塞了进去，“去去，给俺拿仨蛋。”
小孩儿仰头眼巴巴看着罗未眠，罗未眠冲他抬了抬下巴，“去，找你哥要蛋。”
小孩儿听话的很，立马就小弹簧似的蹦了出去。
“哥！哥！要蛋！”
人还没到跟前，小孩儿先嚷开。
北子哥脸都红了，小孩儿手小，一次只能拿一枚。
也不告诉靳峻北要几枚，小孩儿跑第三趟的时候，北子哥脸黑了，“她用多少换的？”
小机灵鬼靳望亭可是把全过程看下来的，学着婶子，竖起了中间三根手指头。
在北子哥的接受范围之内，又给靳望亭手里搁了最后一枚鸭蛋，小孩儿高高兴兴跑回了罗未眠身边。
鱼摊儿上，婶子得了仨鸭蛋，心里也高兴。
想要换换口味，对他们来说，是只有在过年才会发生的事情。
还得是花很多钱才能办到的。
现在用她最容易得到的鱼，换仨鸭蛋，婶子觉得实际上是她赚了。
东西有没有价值，值多少，得看跟什么比。
你用得着，它就值。
你稀罕，它就金贵。
“还要买不？”
换鱼的蛋到手了，对婶子来说，就算完成了买卖。
罗未眠不能只给罗家带鱼，而忽略了北子哥呀！
一天吃不下，能先养起来。
错过了，万一明天就没了呢？
谁都没有前后眼，说不准明天发生啥。
“买！”
她一个字出口，靳望亭跟着喊‘买’！
婶子也是刚来，便问她，“恁这是已经卖了钱啦？”
要不然，咋可能这么痛快？
罗未眠知道自己啥人，兜里揣着钱呢，“没呢，这不是昨儿个卖了点蛋，我带了些钱出门。”
跟罗未眠怪说得来，婶子便以过来人的心态告诉她，“嫑傻花钱，替自个儿多想想。”
肥美的鱼已经有了，何必再多花那个冤枉钱买第二个？肯定是想着别人了。
好比她，心里装了太多的人，才没能让自己过上痛痛快快的日子，每日每日都捞鱼，天不亮就要走几里路来镇上卖。
罗未眠瞧着她好心，便乐意跟她多说话，“婶子不也要了仨蛋嘛～”
如果是她一个人，绝对不会下定决心换鱼的。
闻言，婶子倒是笑开了，“那不一样！恁还小嘞！”
她是家里有男人有孩子们，而罗未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女人啊，一旦嫁人，就跟选命一样。
“我瞧着挺好的呀！婶子操心也操心的高兴。”
罗未眠这话倒是不假，婶子也就嘴上唠叨几句，“挑吧！俺不管恁多要。”
一听到了选鱼环节，靳望亭晃着罗未眠的胳膊，指了指最小那一条，“它它它！我要它！”
没等罗未眠下决定，婶子再次伸出了仨手指头，“这些，给吧。”
她该是不识数，但是她心里有她的一套算法。
换鸭蛋，她大概也是心里数了家里的人，才跟罗未眠交易的。
罗未眠不会像罗吃水那样，认为是‘分’。
毕竟是肉，不可能便宜到三分钱。
市面上的猪肉六毛五分钱一斤，这条鱼虽然看着一斤来重，可才要三毛钱，已经很便宜了。
罗未眠二话没说，就掏了三毛钱给对方。
“往后想吃鱼，还来找俺！”
婶子把钱裹进小手巾里，塞回了裤腰里头缝着的钱兜里。
当着罗未眠和小孩儿的面。
北子哥守着鸭蛋和变蛋，还有几个条帚，等罗未眠带着小孩儿提着两条鱼回来时，其中一桶鸭蛋已经少了小半。
“呀！北子哥已经卖钱啦！”
靳峻北并没有卖出东西的喜悦感，他拿了一块钱出来，递给罗未眠，“是昨儿个和你说好，今儿个来拿的。”
来早，就能挑好的，人家挑挑拣拣了半天，选了十五枚，高高兴兴拿走了。
【哎呀！我北子哥这是没进入状态，和我分这么清楚呢？】
在靳峻北看来，鸭蛋就是她的，变蛋的话，他可以分一点点，也就是一点点钱。
总好过没有木匠活儿干的时候，啥收入也没有。
“就是她，就是她！”
罗未眠提着鱼，正想着该咋哄北子哥开心，有人推着自行车，嘴里喊着话，朝着身后的人招呼道。
靳峻北先是提高警惕，站了起来。
小孩儿第一时间躲到罗未眠后面，小脑袋都不敢露的。
她才第二天来黑市，还没干啥大事，罗未眠并不担心有人找她。目不转睛看着来人，以及他手上推着的二八大杠。
自行车啊！
代步工具啊！
城里人果然不一样，能骑上自行车。
不像山脚下，有个骡车，已经算叫人羡慕的大户人家。
罗未眠盯着二八大杠的视线，要多于来人。
以至于那人直接蹲到桶旁，一口气要买下剩余鸭蛋的时候，罗未眠都没有反应过来。
“喂！跟你说话呢。”
靳峻北抬手扯了她衣服下，眼神儿着急。
小孩儿靳望亭紧紧抱住罗未眠的腿，还在当缩头乌龟，不敢冒头。
来人气势汹汹的，他以为要干架。
“小同志，这些鸭蛋是你的吧？我全要了，你看看多少钱？”
罗未眠回神，认出了旁边推着自行车的是昨天跟着理发店老板喊要鸭蛋的客人。
一个灿烂微笑，表示她记得对方，罗未眠将诚挚服务态度用在了新出现大客户的身上，“您好，请问您是想要这桶，还是我今天带过来的全部都要了？”
她把手搭在已经卖出去十五枚鸭蛋的桶上，询问对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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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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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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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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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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