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想一下夜凉那封言辞恳切的罪己书,确实是句句属实,可他却轻信了王正山的哭惨,对着平昌王步步紧逼。
还害的他不得不自宫以罪己身。
偏生在不久之前,临安帝竟然还有些不悦平昌王对自己的不敬,现在想来不由得汗颜。
这本就是换了谁,都会心生怨气的地步。
人家堂堂战王,是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名望,就算再不服气他这个刚登基的小皇帝,说到底也从来没有让他难堪到下不来台。
王尚书让他为难的时候,平昌王也是先自罚给了他台阶下的。
得臣如此,临安帝觉得真不能再强求更多了。
临安帝本就心虚,现在瞧着夜凉那真是一点都硬气不起来。
眼看夜凉拍碎了桌子,有话要说。
还很好脾气的给他撑腰,“平昌王你可是有什么想说?”
夜凉,“……呵。”
简短了一声冷笑,手指往王尚书方向点了点。
明明是最简单的动作,连具体内容都没有的笑声,听在众人耳朵里,却有了无数意味在其中。
临安帝咬咬牙,就知道今儿这事不能让王尚书糊弄过去了。
本就是王尚书的儿子罪大恶极,平昌王为民除害,临安帝却向平昌王施压,现在人家还为罪己重伤躺着呢,不给人家一个说法,这合适吗?
临安帝当即一拍桌子,“去查,连夜去,把那什么小红门前因后果都查清楚!”
非常有气势的吼完,小皇帝慢慢的收回了自己拍疼了的小手手。
人跟人真的不一样,人家平昌王都鸡儿瘸了,半瘫痪的躺在步撵上,一巴掌还能把桌子拍的四分五裂。
临安帝偷摸摸的拿眼去瞧夜凉。
意外的看到面冷不近人情的平昌王,背在身后的手,竟然向他缓缓比出了大拇指。
临安帝愣了一下,目光转向夜凉依旧淬着寒气的脸,内心反应了好半天,才一点点的雀跃了起来。
看不出来啊,原来他的好侄儿平昌王竟然还是这么一个面冷心热的性子。
得到了夜凉的回应,哪怕只是私底下的一个大拇指,临安帝顿时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有意义的,没有白费了感情。
临安帝立即更加积极的让人调查王正山了。
收拾了这个品行有瑕外加早就看不过的兵部尚书,若是能刷到了大邺脾气最古怪的战王的好感,怎么看都是划算!
坐在下首的平昌王,面前也换上了新的桌子,重新摆满了杯盏佳肴。
有了遮蔽,他的小动作就不明显。
殷玉终于能重新唰唰写字了,她痛心疾首的怒斥夜凉没有把握机会。
“刚才多好的机会啊,你怎么不抓住?
你该好好喊喊委屈,难道你的鸡儿就这么白折了吗?
不该趁着这个机会,斥责王尚书仗着身居高位,明知亲子作恶,却不加以管束。
反倒在亲子被惩戒后倒打一耙,还要挟圣上惩罚你?
而你又是如何的会体谅圣上为难,宁愿自己受伤受委屈,跟骄横不可一世的王尚书,完全不是一类人……”
殷玉一激动,写起来洋洋洒洒又是好多页,刚从茅坑回来的柴九又开始疯狂吃纸。
夜凉忍无可忍的反问,“不是你打伤的我吗?”
下笔如飞的废手一顿,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写道,“我这是为大局出发,深思熟虑后的行为。”
夜凉,“……呵!”
信你个鬼哦!
糊弄别人的说辞,你自己还当真了的?
这一声冷笑,声音不算大,可全场都是静悄悄在吃瓜的猹,只有王尚书一个人在努力自辩。
他正拉出了自己过去多年的功绩,没有再提一句求饶,却句句都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于是夜凉的声音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临安帝立即抬手制止了王正山,向着夜凉温和道,“平昌王是有什么想说吗?”
夜凉并不想理会,可废手已经疯狂的写字提醒,“快哭惨!快啊!你比他更惨的。”
夜凉,“……”
殷玉那个气,狠狠掐了他一把。
你不哭惨,就给我哭!
夜凉慢慢的红了眼睛。
疼的。
几乎从牙关里挤出了,“我不会哭惨。”
任人都能听出他的咬牙切齿。
平昌王的功绩是毋庸置疑的,他要邀功,怕是一晚上都说不完。
相比较他的隐忍又孤傲的体面,兵部尚书王正山在任期间,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王正山犹如被人扇了一个耳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再说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m.xiumb.com
当刘大嘴快马加鞭的赶去小红门,带回了粗略的汇报,王正山这罪名几乎就是铁板钉钉。
当场被临安帝下令剥了官服,投监候审。
好端端的一场送行宴,主角已经完全调换了。
出了这样的大事,宫宴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
临安帝对着即将出征的武国公家的方小将又是一通官方的祝福,方唯鹤则是一通官方的回复,表示自己不会辜负圣上的期望。
商业互演了半天,送行宴终于圆满落幕了。
看戏的猹们,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哦,除了王尚书,他吃瓜吃进大牢里去了。
平昌王夜凉也被人抬着原路出宫。
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夜凉回想着刚才的情形,觉得自己该生气的,可最终嘴角却勾起了少许。
“你挺能耐的啊?”
这就把王正山给扳倒了。
像是王正山这种兵部尚书高位的大官儿,他的一举一动,能够影响到边关的战局。
搁在话本子里起码都是幕后的最终大反派,不得从头坏到尾,做出无数天大的坏事,害掉了无数无辜人命,最后才恶有恶报的被掀翻。
如今,边关收复战都没有打起来,他就先给掀下去了。
若是有哪个话本子,明明安排了这么明显的超级反派,却十话就给写死了,保准是要被骂成狗的。
这神发展,夜凉自己想着,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听到了夜凉的话,殷玉才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夸奖,反正都当夸奖全权接收了。
得意的写,“我能耐当然大着呢,咱这是被窝里放屁,能文能武!”
这是一条有味道的比喻。
夜凉一不小心就被恶心到了。
“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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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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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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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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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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