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荷看了一眼那人,嘶——有点眼熟,好像刚才周小寒给她介绍过。
不过……想不起来了。
周围逐渐聚集了不少人,都指着杨清荷窃窃私语。
简迦羽挣脱开周远黎,面色凝重地走向杨清荷。他低头不语,他意识到自己给娘惹了多大的麻烦。
小胖墩看到自家来人了,“嗷”一嗓子从地上爬起来,扑到他娘怀里:“呜呜呜……娘,他打我。”
本来就肥胖的脸因为鼻涕眼泪挂满脸,显得更滑稽了。
杨清荷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激怒了胖墩的娘:“笑什么!乡下来的就是没规矩,低贱的东西。”
嚯!
杨清荷不怒反笑:“笑你儿子跟你一样蠢。”
那女子更怒了:“你什么意思?”
杨清荷的脸“唰”一下冷了下来,浑身散发着令人寒心的怒意。她一把上前扯住那女子的衣领,往身前一拉,冷冷说道:“意思就是,技不如人就得认,明白吗?”
话毕,杨清荷松开了女子的衣领,还顺便替她整理了一下领口,又恢复了刚才温和无害的样子。
这套操作行云流水,别说旁人,就连当事人都没缓过来。
小胖墩似乎也被吓到了,张着嘴巴都忘了嚎哭。
须臾,那女子终于反应过来,忽略心中微微的颤意,大喊道:“来啊,把这贱人给我拖出去!”
她绝对不会承认,刚才的自己被吓到了,那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会被撕碎。
杨清荷捂嘴,做出一个害怕的表情。那女子以为她慌了,得瑟道:“怎么?现在怕了?晚了!”
杨清荷算是无语了,这些人真的好没脑子,一个二个蠢笨如猪。
她没有理会女子的挑衅,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嘴角一挑:“不,我只是在想,这永寿宫……到底谁才是主子?”
女子一惊,迅速回头,看到的就是淑贵妃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淑贵妃身边的嬷嬷直接呵斥:“放肆!”也不知是在说杨清荷还是那女子。
那女子一哆嗦,立马拉着胖墩跪下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淑贵妃没有理会她,而是抬眼看向杨清荷,似乎在询问:她道歉了,你呢?
杨清荷思考再三,还是没有跪下。先是朝淑贵妃行了个礼,然后解释道:“打扰了娘娘的赏花宴实在是民妇之过,还请娘娘念在民妇护子心切的份上,饶过民妇。”
其实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跟那女人一样马上跪下道歉,但她不想跪,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习惯这种见皇权就跪的行为。
至于她敢这么说,也是赌一把。
赌的就是凭淑贵妃问她的第一个问题,说明她应该会看在简昭的面儿上放过她……吧?
淑贵妃身边的嬷嬷想开口说什么,被贵妃一个手势制止住了。
“护子心切?”贵妃终于出声问道,“本宫没记错的话,这三个孩子的娘亲另有其人吧?”
京城之下没有秘密,更何况简昭的事儿当时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杨清荷眼里闪过一丝不快,如果不是仔细扑捉都看不到,偏偏没有逃过贵妃的慧眼。
贵妃挑了挑眉。
杨清荷抬起头,直直看向贵妃:“娘娘记错了,这三个孩子的娘以后只有我。”
哗——
她大胆的回答震惊了所有人,老天爷,这位是真不怕死啊!
居然直接跟淑贵妃顶嘴。
人群中的张暮暮死死咬着嘴唇,看向杨清荷的视线犹如锋利的刀子。
同样不爽的还有苏青蕊,一方面她倒是乐得看杨清荷自掘坟墓,但是另一方面,她也怕淑贵妃怪罪下来连累丞相府。
却不想淑贵妃听了以后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赞赏又是怀念:“很有胆量。”
“行了,起来吧,都散了。今日本宫不想动怒,谁再惹事,那也别怪本宫翻脸。”淑贵妃突然道。
说罢,带着嬷嬷转身就走。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碍于刚才的警告,也没人敢多言。
跪在地上的女子站了起来,狠狠瞪了杨清荷一眼,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杨清荷回了她一个白眼,谁怕谁啊?
“你可真有意思。”有人拍了拍杨清荷肩膀笑道。
杨清荷回头一看,是一个年纪比她大几岁,身着华服的贵气女子。
她有点疑惑:“谢谢,你是……?”
居然还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真是奇了。
那女子笑了,自我介绍道:“我是柳九九,是小五的妻子。”
柳九九?小五?
杨清荷把这几个仔细咀嚼了一遍,突然福至心灵:“见过皇子妃!”
柳九九咯咯笑道:“你倒是机灵。”
杨清荷汗颜,都知道今天是五皇子的生日,你来一句小五,想猜不到都难。
柳九九的出现让周围的人更是不敢多嚼舌根,这位皇子妃看着和和气气,实际上最不好惹。
张暮暮微微眯眼,转身离开了人群。
苏青蕊也不想正面对上柳九九,紧随张暮暮之后也走开了。
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开,柳九九就像是驱蚊草,把周围烦扰不堪的“蚊虫”们都驱赶开了。
柳九九没有理会那群人,而是弯下腰跟简迦羽打招呼:“小羽,好久不见啦,又长高了不少。”
简迦羽从杨清荷身后走出来,对柳九九笑了笑:“皇子妃。”
柳九九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道:“又生分了不是?我跟你爹犹如兄妹般,你可以叫我一声姑姑。”
简迦羽清脆的喊道:“姑姑。”
杨清荷一喜,简昭跟皇子妃还有这层关系呢?
她又赶紧把简迦南跟简迦瑶也拉到跟前,给柳九九介绍了一番。
开玩笑呢,此时不攀关系更待何时?
柳九九显然很开心,除了最小的简迦瑶她只在百日宴的时候见过一面,简迦羽跟简迦南她都认识。
简迦羽看着柳九九欲言又止,想问什么,想了一会儿最终没开口。
杨清荷直觉柳九九没有什么坏心思,于是丢下孩子们跟柳九九,自己跑去找周小寒:“刚才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周小寒“啊”了一声,歪头想了想:“好像是刑部侍郎家的续弦夫人,那个是他们的老来子,可宝贝了。”
杨清荷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周小寒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两人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这算不上繁花似锦的赏花宴,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
淑贵妃一而再再而三宽恕杨清荷的无礼,而且皇子妃也亲自去跟杨清荷搭话,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位皇妃给予她的特殊照顾,但为了自持身价,还是没有人主动去跟杨清荷打招呼。
杨清荷也无所谓,跟这群只会看出生的人,她也没什么好聊的。
看着远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苏青蕊,她只想翻个白眼,还是一个人清净自在。
*
杨清荷去餐桌上拿了几块糕点垫腹,她总觉得,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万事吃饱了好都好说,饿肚子容易影响判断。
果不其然,她才刚吃几口,就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来请她去偏殿就坐。
杨清荷拍拍手指,跟着丫鬟走了,同行的还有周小寒。
来到偏殿,发现这里摆得像是看戏的场地一样,上面是舞台下面坐满了人。
杨清荷一头雾水,她转头看了一下,发现三个孩子正跟着柳九九坐在第一排。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简迦羽还跟她挥挥手打了招呼。
确定孩子们也在,她就不担心了,跟着引路丫鬟走到指定的座位坐下,旁边好死不死的是张暮暮。
张暮暮站在边上,嫌恶地看了好几眼杨清荷,终是不情不愿地坐下。
杨清荷:“……”还以为她多有骨气呢。
等所有人都落座了,杨清荷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这个朝代的赏花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赏花宴也是才艺宴,基本上就是各家让自家的年轻女孩儿们上台表演才艺,让那些家里有年轻儿子的夫人们若有看上的,则可以私下上门倾谈。
杨清荷:“……”当挑白菜呢?
而且据说这个规矩是太祖时代就定下的,改朝换代也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提出要废除这项不成文的规矩。
大家都有好好的延续下去。
最费解的是,表演还是抽签制的,抽到什么表演什么。
完全随机性,考验的就是各家小姐们是否多才多艺了。有些人家,哪怕不为了谈亲事,为了家族的颜面,也会尽力去展现自己。
很快,表演就开始了,最先上去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抽签抽到了弹奏。
这好像是她的强项,她当场弹奏了一曲,琴艺了得,听得人如痴如醉。
她下场以后,很快另一家的小姐接上,这位小姐抽到的是舞蹈。
她面露为难,似乎舞蹈不是她的强项,但是既已上台,便容不得丢面。于是她磕磕绊绊地跳了一段舞蹈,杨清荷看得无语,说实话,恐怕还没有她的瑶瑶跳得好。琇書網
就这么一个接着一个,期间不乏还有作诗的,杨清荷看着看着就来了兴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今日来的年轻姑娘不多,一个时辰后,几乎都表演完了。
杨清荷微微伸个懒腰,想着应该结束了吧,等会儿要做什么好?
没容她多想,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青蕊,听闻你家的紫玉姑娘多才多艺,好想见识一下啊。”
刚准备起身的杨清荷心里一咯噔,直觉告诉她,来了!
果然,苏青蕊抱歉的声音响起:“唉,紫玉染了重疾,一直在养病,根本没办法让她出门呀。”
几乎是话音刚落,先前那道声音迅速接话道:“哎,没事儿啊,不是还有一位吗?瞧着也是个年轻的姑娘,不如给我们表演一段?”
说罢,大部分人都看向了杨清荷,目光有嘲讽的、有看戏的、有不屑的。
杨清荷低头笑了,原来在这等着她啊。
苏青蕊假惺惺的声音响起:“这……这不太好吧?杨姑娘是乡下来的,怕是、怕是不太懂这些。”
这话可真够恶心的,语气听上去是为她解释,实际上内容听着可是赤裸裸的嘲讽。
“啊!你瞧我这脑子……都忘了,也是,一个乡下来的……”
“行啊,不就是表演吗?小意思。”
杨清荷突然出声打断她们的谈话,拍拍手,想看我的笑话?问过我了吗?
她在苏青蕊震惊不已的目光下从容地走上台子。
台下的柳九九有些担忧,想出声给杨清荷解围,被简迦羽拉住了:“姑姑不必担心。”
柳九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简迦南则抢答道:“放心吧,难不倒娘,有些人得失望了。”说罢有些得意的朝着苏青蕊的方向笑了笑。
一旁的淑贵妃了然,出声安抚柳九九:“不必着急,且看着吧。”
柳九九一顿,答道:“听母妃的。”
台上的杨清荷把手伸进箱子,直接抽出两张纸条,打开一看,是弹奏与作诗。
杨清荷朝台下解释道:“紫玉身体抱恙无法出席,既然有人想看她的才艺展示,不如由我献丑,替她展示一番。”
众人明了,难怪她抽两张签。
“那就先来作诗吧,有没有人要拟题的?”杨清荷扬起下巴,高傲地看向众人,仿佛什么难题她都能作出来。
苏青蕊见不得她这副模样,狠狠拍了拍身边的人。身边人了然,思索了一番开口道:“那就……来个物是人非吧。”
物是人非,杨清荷细细品着这几个字,这又是想暗讽什么呢?
不过……说到物是人非,她这里还真有一首合适的。
杨清荷舔了舔嘴唇,在心里跟原作者诚恳地道歉了一遍,这是逼不得已,并不是想剽窃您的作品,希望您原谅……
苏青蕊见她半天没开口,不由得有些高兴,让你装!
还没高兴多久,杨清荷清清嗓子,开口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薄,比翼连枝当日愿。”
【出自纳兰性德的《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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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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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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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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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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