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樱终于赢了最后一局。
她附在小妹妹耳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大夫人刚才说的是……
云岫支起耳朵,极力捕捉姐姐的声音。
林夏忽然走过来,用力拉起这一对姐妹,大声说:老太太来了,赶紧起来拜见。
两个人扑一扑身上的灰尘,理一理鬓发,汗流浃背地过来拜见老太太。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不用那么讲究,你们的太爷爷其实是武将出身,我小时候也跟着哥哥们练过武功,只是后来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家务繁杂,就停下了。
老太太瞅着三个孩子,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往事来。
人老了,青春年华不再,好时光渐行渐远,日子生了锈,只有回忆最干净最柔软。
儿媳和孙子孙女们都恭恭敬敬地听着,武师也静静站一边。
武师很惊奇,今天呼啦啦来了这么多人,张家几代人都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平时这个练武场可是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三个。有时候,最多是大少爷张蟠的两个儿子,也只有七八岁,过来东奔西跑地捣乱一下,被云岫小丫头恶作剧整治了几次,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老人家感慨道:我年轻的时候,腰脚有力气,胳膊腿都灵活,你们的太爷爷帐下一般的士兵,也打不过我呢。
林夏由衷地赞美:怪不得老太太比一般的人身体都好,这是底子打得好呀,练武功可是个强身健体的事儿。
老太太看了这个一向讨厌的大儿媳妇一眼,觉得她比往日顺眼了许多,倒不是因为她说了几句恭维话,而是觉得她行事像个她心目中的儿媳妇了。
所以,今天早上,大老爷来煽风点火,说大夫人恍若中了邪,就算不休了她,也得找神婆子来瞧一瞧,以免祸害全家。
老太太一口顶了回去:大太太现如今这个模样很不错。从前那副鬼样子才像是着了魔,整天价好坏不分,蠢得不透气,如今像个人模样了,知道护着云樱了,也像个大家子媳妇的开朗了。
大老爷吃了瘪,他知道亲娘不待见他,但没想到亲娘居然纵容妻子欺负他。
大老爷不死心,唧唧哝哝地说:我那个家现在扫把倒竖,女人大呼小叫,其他人战战兢兢,成何体统?
老太太闭上眼睛,不搭那个茬。
大老爷告状道:听管家说,那个疯魔了的女人,还把大小姐送去练武,云樱昨天退婚就够丢人了,还听林氏的话,去舞枪弄棒,抛头露面,将来能嫁得出去吗?
老太太睁开眼睛,非常欣赏地笑了:真的,大太太让云樱去学武了,好呀,咱们家本来就是武将出身,后来你父亲考取了功名,才走了文臣这一路。
大老爷张口结舌,后悔自己多嘴,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不愧是我家的大儿媳妇。”老太太眉开眼笑,招呼丫鬟,“走,看看孩子们练武去。”
大老爷灰溜溜地起身,明明是来告状的,想着怎么处置大夫人。
这倒好,越告越红,越告老太太越喜欢。
大老爷越想越气,出门的时候,不留神一脚绊在门框子上,差点跌死。
真是流年不利啊,他揉着老腰,暗自吞咽苦水。老太太兴致勃勃,扶着丫头的手,来看孩子们练武。
现在,说说笑笑一阵子后,丫鬟扶着老太太回去了,云樱腰酸背痛地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丫鬟春雪捧上食盒,不过是馊了的豆腐,冷了的米饭,还有几块瞧不出是什么玩意的剩菜。
云樱饿得要死,打算捏着鼻子开吃。
林夏施施然走了进来,自己坐在椅子上。
她注视着这猪食一样乌七八糟的东西,闲闲地吩咐春雪:叫厨房管事的柳老婆子来见我。
很快,柳老婆子屁颠屁颠小跑着来了。
林夏不动声色地说:听说你在厨房里操心最多,功劳最大,辛苦了。
柳老婆子眉梢眼角都是笑:太太过奖了,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林夏满意地点头:小姐的中饭,赏给你吃了。
柳老婆子脸色顿时惨白,主子有赏,她不敢推辞,只是结结巴巴地说:谢太太赏,奴才厨房里还有事,端回去边做事边吃。
林夏笑道:放心,你走了,厨房的天塌不下来,难为你这么忠心耿耿,你就在这里吃,吃不完就别回去了,你没有那么重要。
柳老婆子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立即举起筷子,用最快的速度吃饭。
馊掉的豆腐有股怪异的酸,酸得老婆子直眨眼睛,那也要吃。
冷米饭里有沙子,差点把牙硌断,狠下心咽下去。
几块鸭皮很腥气,闭住气,囫囵吞下去。
这是她亲手给小姐分配的饭菜,再恶心也要吃完。
等她吃完最后一粒米,最后一根菜,林夏才笑眯眯地点头:很好。
柳老婆子再次叩头谢赏,她一个字也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喘,憋得脸色发青,深恐自己会一不小心吐出来。xiumb.com
林夏嘱咐:去吧,给小姐重新准备饭菜。
柳老婆子爬起来飞跑,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老家伙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平平整整的小院门口,现在居然多了块石头,把她绊得四仰八叉,脑袋上磕了个鸡蛋大的包。
老婆子顾不得心疼自己,爬起来继续跑。
很快,精致新鲜的饭菜送来了,冒着热气,发散着香气,比过节的饭菜还要丰盛。
有清蒸鸭子,有胭脂鹅脯,有火腿白菜汤,还有一大碗热腾腾碧莹莹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云樱饿急了眼,刚准备吃,门外就响起了掌声,一个小鬼头儿笑嘻嘻走了进来:“这么好的饭菜,大姐姐怎么吃独食哇?”
是云岫,她一直惦记着大伯母究竟偷偷跟大姐姐说了什么,才能让柔弱的大姐姐如此拼命?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跑进院子,却发现大伯母前后脚赶到了。
小家伙赶紧躲在养荷花的大水缸背后,却无意中看到了大伯母是如何处置欺负人的柳老婆子的。
云岫虽然也常常听母亲说,这边院子的大姐姐经常受气,连仆人们也敢大模大样地欺负她,毕竟素日里姐妹俩来往得少,没有亲眼所见,也并不当回事。
直到今天才看到,大姐姐的饭食如此粗糙,连下人吃的都比不上,小小的孩子未免起了激愤之心。
看到大伯母不动声色就惩罚了狡诈的柳老婆子,云岫高兴得直搓手。
她觉得还不完全解恨,所以才悄悄在柳老婆子出门的时候,捡了块石头放在门口。
她算准了老太婆急死忙活地跑,不会留意脚底下,摔她一下出出气也是好的。
这个调皮的小丫头忽然就喜欢上了大伯母,大伯母一向阴阳怪气,满脸委曲求全,如今变得这么有脾气,这么有办法,由不得小姑娘不喜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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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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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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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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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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