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宁王妃谢氏也从屋内冲出来,一脸警惕的看着高茂才,抖着嘴唇色厉内荏的问道:“他要见珲儿作甚?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一家么?”
高茂才看着谢氏的眼神带着两分同情。
当年容貌秀丽举止端庄的宁王妃早已不复存在,倒是那份偏执激进却像是刻在了骨子里,时过境迁、岁月涤荡,仍没有令她改变分毫。
当年谢氏双姝名盛一时,可世人却不知,谢氏姐妹一个性烈如火,一个柔顺似水。
性烈的谢元娘被高宗皇帝赐婚嫁给了宁王,成了皇家媳妇儿,一时风光无限。
柔顺的谢二娘,则许配给了彼时还是镇远侯世子的万昌。
万家门庭显赫,不仅尚有出身皇族的德馨大长公主,还是追随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万昌更是不少闺阁少女们芳心暗许的大好儿郎。
想当年,全天下的女子,哪一个没有羡慕嫉妒过谢氏姐妹的好运气呢?
然而,运命弄人,宁王作死,造反失败,一家都被问罪圈禁,谢元娘从云端跌入尘埃,一朝失势,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万昌又于大婚之前意外坠马身故,谢二娘大受打击,曾以未亡人自居不再另嫁,从此青灯古佛不问红尘。
高茂才想到姐妹二人跌宕起伏的人生际遇,心底不由叹息,对着性情偏执满脸警惕的谢元娘到底多了些耐心。
“小郎君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吧,陛下今日想起来,这才命杂家前来接小郎君前去觐见,只是询问几句话,谢娘子不必如此紧张!”
高茂才这话确实安抚住了谢元娘。
她那张因为瘦削脱相而显得十分刻薄蜡黄的脸终于不再紧绷着,黯淡的瞳孔也好似忽然有了光彩。
谢元娘回头看了怯怯不安的儿子一眼,一把抓住了李珲的胳膊,将人拉到了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珲哥儿,阿娘都快忘了,你皇祖父当年可是下过一道旨意的,等你年满十八岁,你就可以承安乐伯的爵位。
儿啊,我跟你爹后半辈子就全靠你了。
你此番随高茂才去见那位,一定要好好表现,让他彻底对咱放心。
如此我们才有机会可以安安生生的走出这座困住了咱十八年的牢笼,知道吗?”
李珲从出生后就一直随废宁王夫妻住在这一方四角的天地间,除了爹娘,还有门前的守卫以及内务府送日常所需的宫人。xǐυmь.℃òm
他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其他人,这也间接形成了他胆小怯懦的性格,不擅与人交际沟通。
他伸手去拉谢元娘的袖口,低着头弱弱道:“阿娘,我......我害怕!”
“你给我站好了,没用的东西。
我和你爹不指望着你能重振我们家往日荣光,可你怎么着也是要当伯爷的人,这副怯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模样算什么男儿汉?”
谢元娘瞪着李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慰’来。
也不知道李承烨见到李珲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阿娘,您别恼,我去。
为了您和阿爹,我一定好好回皇帝陛下的话。”李珲不敢惹自己母亲生气,忙鼓起勇气。
谢元娘点点头,帮李珲整理了一番衣裳和发髻后,抬手抚摸上了儿子的脸颊。
她的掌心粗糙,轻抚李珲的面庞时,满是沧桑的瞳眸像是放空了一般,仿佛在透过李珲看另一个人。
李珲倒是没有察觉自己母亲的不对劲,毕竟他对这样的眼神早就习以为常了。
从小到大,母亲时不时就会用这般眼神看着他,像是藏着一肚子的心事。
有时候会自言自语,有时候则会在放空过后默默垂泪,有时候又会露出一脸得意的笑......
李珲看高茂才还在等着,便将谢元娘抚触自己脸颊的手拉下来,“阿娘,高公公还在一旁等着,我......我先跟他去了!”
谢元娘回过神来,瞥了高茂才一眼,这才道:“去吧,别怕!
有你皇祖父生前留下的那道旨意,那位轻易不敢对你如何的,你给为娘争一口气,别像鹌鹑似的丢人!”
“是,孩儿......记下了!”李珲说着,朝一侧紧闭的房门轻轻一拜后,便随高茂才一道出了院门。
待二人离开后,废宁王所在的那间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天青色直裰素衣的中年男子,此人头发已有近半花白,脸上皮肤也是蜡黄松弛的。
但十几年的圈禁生涯并没有压弯他的脊梁骨,他的后背虽然比之年轻时候塌了一些,却依然努力挺得板正笔直。
“夫君都听到了?”谢元娘翕了翕唇望向他。
废宁王点点头,走到廊下仰头望着被四边屋檐框住的苍穹,狭长的凤眼被日光刺得微微眯了起来。
十七年,他被圈禁在这里整整十七年了!
属于他的时代是彻底过去了,也是彻底失败的,可属于他儿子的时代,他会不遗余力帮他争取到手。
就是到了那时候,不知道李承烨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能不能受得住打击?!
废宁王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谢元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身侧,夫妻二人动作整齐划一,连仰头望天的角度也是分毫不差的。
“夫君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谢元娘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废宁王。
废宁王反问:“李琪、李玳还有李珏,你觉得哪个好?”
谢元娘沉吟了一息,抿唇笑道:“自然是李珏好。”
废宁王侧目看了眼妻子,点点头,“正好与我的选择不谋而合!”
选择李珏,是因为李珏没有母族势力,比李琪李玳好控制的多,但谢元娘多少还是有些不甘的。
她轻哼一声说:“没想到我们隐藏了十七年的最后一点势力,竟要为李珏做嫁衣......”
“呵,妇人心思!”废宁王只不咸不淡的评论了这一句。
谢元娘知道自己再多说只会惹他生恼,索性闭口不提了。
这些过程都不重要,只要结果最终如他们夫妻所愿,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和牺牲,就都是值得的!
儿啊,爹娘所做的一切,所谋划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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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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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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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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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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