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瘦了。
眉宇间没有了以前的快乐,变得忧郁了很多。
是高富贵对她不好吗?
方雅接触到舒青枫的眼神,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两人凝望着对方,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
看到儿子停下脚步,何珍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方雅,微微一愣,说:“老大,是不是腿又疼了?”
她暗暗揪了儿子一下,小声说:“这么多人看着呢,注意点。”
舒青枫收回眼神,面无表情的走到讲台上,垂着眼睛,看着脚下,不再去看那个总是能牵动他心神的女人。
人群中,高富贵一脸阴沉的看看方雅,又看看舒青枫,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该死的方雅,都嫁给他几年了,心里还装着舒青枫!
看她哭得那伤心的模样,如果这里没有外人的话,怕是会迫不及待的扑到舒青枫的怀里去吧?
方雅该死!
舒青枫更该死!
都变成瘸子了,还不安分,不好好的待在他榕树村,跑到他麻柳湾来做什么?
这两个狗男女!
高富贵的眼神充满了恶意,让舒青枫想要忽略都难,他循着那股恶意望过去,就看到高富贵那愤怒怨毒的眼神。
他心里一沉,或许,今天他的确不应该过来的。
不是因为惧怕高富贵,只是担心,他走之后,方雅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忍不住,舒青枫又看向了方雅,这个傻姑娘,怎么能哭得这么伤心呢?这不是存心让高富贵对她不满吗?
舒青枫心里不忍,低下头,谁也不看了。
一个背脊有些佝偻的老人走到台前,拿起一个喇叭,喂喂两声,说:“麻柳湾的老乡们,今天,我们乡里的抗洪抢险英雄们来到了我们麻柳湾,大家热烈欢迎!”
巴掌声非常的响亮。
老人说:“这段时间,我知道,在场的许多人都去过乡里,去过其他村子里,对台子上的这些抗洪抢险的英雄们都有所了解,不过,还是有些人对他们不怎么了解。
那下面,就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乡委的李云志同志,为我们介绍介绍。”
在巴掌声里,夹杂着口哨声,有人大声喊道:“舒青羽!舒青羽!”
舒青羽循声看去,都是一些年轻的男孩子。
她有些无语,这些小屁孩儿还真是一身的荷尔蒙无处安放。
李云志走上前,接过喇叭,笑道:“我听到有人在喊舒青羽的名字,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宣传,效果是慢慢出来了,咱们这些抗洪抢险的英雄们,也慢慢的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来。
来,大家能不能告诉我,这些英雄们的名字,你们知道几个?”
底下马上就有人喊“舒青羽”——这大多是男性的声音。
也有很多的声音在喊“舒青彦”“舒青鸿”“舒青枫”——这些大多是女孩子的声音。
也有人喊“温景辰”的,他半边脸非常的俊,另外半边脸却因为受伤而变得很是狰狞,这让许多母爱泛滥的人都不由得为他惋惜。
如果他的脸没有受伤的话,他本应该是台上最好看的一个男人。
也有喊其他名字的,但声音都没有他们几个的响亮。
而鄢老实和鄢伟因为主场的原因,喊他们名字的人也蛮多,这让鄢伟和刁喜也不由得笑容满面。
高富贵听到有很多女孩子的声音在含着舒青枫的名字,脸色就很不好看,呸了一声,说:“特么的这些婆娘,一个个的都是花痴!
那个舒青枫,脸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一个瘸子,将来靠什么养家?”
旁边一个和高富贵半斤八两的丑男也是酸溜溜的说:“我听说现在乡里的评选政策改了,把乡里所有有资格参加评选的人的事迹放到报纸上,谁得的票数越多,谁就能获得编制。
这个舒青枫一张脸还是挺好看的,说不定有很多女人给他投票呢?
到时候真要有了编制,也不用累死累活的下地了,每天看看报纸喝喝茶,就有丰厚的工资,真是羡慕死人。”
“不能吧?我之前不是听说,每个乡先选一个名额送到县里,县里再进行一次评比吗?
真要是完全看投票,万一有的乡拿到好几个名额,有的乡一个都没有呢,不怕下面的人不服吗?”
不说忙的,那个舒青羽,他觉得得票肯定很高。
就他知道的,哪怕是他们村子里,有的人家穷得叮当响了,居然都还想方设法的去乡里买份报纸,来投票给她。
他也看了那期的报纸,报纸上的她,有一种柔弱的美,哪怕他恨死了她哥哥,也不得不说,她的美貌真的是无人能及。
全县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会把票投给她。
而舒青枫兄弟三个,模样都生得好,在一群歪瓜裂枣之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给他们投票的女人肯定也很多。
要是到最后,舒家人全都选上了,那就搞笑了!
丑男大咧咧的道:“都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有啥好不服的?我还给舒青羽投票了呢,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真要是让她下地去做辛苦的农活,我都觉得舍不得。”
高富贵就斜睨他一眼:“又不是你女人,有啥舍不得的?”
丑男咽了口口水,说:“我要是能娶到她,一定把她当祖宗伺候着,家里地里的活儿都不用做,我全包了,只要在床上……嘿嘿……”
一句话刚说完,就被周围一群年轻男子怒目相视。
丑男胸膛一挺:“瞅啥?想干架吗?”
看着他那一身腱子肉,一群身体单薄的少年纷纷偃旗息鼓了。
丑男得意一笑。
李云志在台上笑呵呵的道:“我听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看来,这一段时间的宣传还是有效果的。
有几位同志,大家还不是很熟悉,我就先介绍一下他们。
这位是……”
李云志将刚才没怎么听见名字的那几位先介绍了一遍。
舒青羽发现,这几人非常的普通,不好看,也丑的没特色,受的伤也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色,因此,大家对他们就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将他们介绍了一遍,李云志又道:“大家比较熟悉的几位同志,我也例行公事,再向大家介绍一遍。
这位是舒青羽……”
才喊出舒青羽的名字,底下很多男性就欢呼起来,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
舒青羽站到台前,向台下鞠了几躬,说:“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但其实,相比起其他人,我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对于大家的认可和赞扬,我是愧不敢当。”
李云志呵呵笑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没有上到第一线的人,同样也是值得敬佩的。”
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于纠结,李云志又介绍起下一位来。
当介绍到舒青枫,方雅听到李云志说,舒青枫被泥石流埋到底下,被就起来的时候,腿骨都已经刺破了皮肉,血腥的露在外面,捂着嘴,心痛得眼泪直流。
在乡里进行宣传的那天,她正好没有去乡里赶集,并不知道他受伤了。
还是后来才从村民的口中听到了他受伤的消息,但是因为高富贵,她不敢跟着村民们去其他村子看他,只能每天忍受着心中的担忧和痛苦。
今天,终于知道了他最真实的情况,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骨头把皮肉都刺破了,那得多痛啊!
被埋在泥石流下面,还有这样严重的伤势,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方雅用力的抓住胸口,只觉得胸口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身旁,鄢小菊也泪眼婆娑:“好惨啊,好可怜啊,无论听多少次,都好想哭。
幸好舒青彦没有受那么重的伤……”
鄢小菊哭归哭,但她最喜欢的是舒青彦,倒是不觉得有多心疼。
介绍完了舒家人,李云志最后道:“咱们麻柳湾,也有同志参与了抗洪抢险,来,大家大声的喊出他的名字好吗?他是……”
“鄢老实!”
“鄢老实!”
所有麻柳湾的村民们都大声的喊出了鄢老实的名字,自己村子里的人能够被认定为英雄,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在这种场合之下,他们还是很容易生出团体荣誉感的。m.xiumb.com
李云志说:“对!他就是我们的鄢老实,鄢大叔!”
鄢老实激动的脸都红了,这么多天了,终于轮到他了!
前几次看着其他人在讲台上面讲话,他心里也是羡慕得很。
原本,这一次去参加县里的抗洪抢险,就是为着县里给的高工分,他才抢着去的。
去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遭遇泥石流,会被截肢!
当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一条腿已经被截肢,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残废,他就心灰意冷,想要一死了之算了。
没了一条腿,他还怎么插秧?
没了一条腿,他还怎么挑粪?
没了一条腿,他还怎么赚工分?
村里也有一个残疾人,每天只能做一点轻省的活儿,一年下来,分配不了多少工分,一个人过得很是拮据,他不想变成他那样!
在医院的时候,住在旁边几个病房的都是一些重病号,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身伤,比他严重的都还有不少,
大家有时候摆起龙门阵来,说起那些死了的人,都很庆幸自己至少捡回一条命。
虽然他们伤得很重,虽然有人缺胳膊少腿儿,但至少还活着。
他渐渐的,也有些看开了。
是啊,至少他还活着,还有机会看到儿子娶亲生子,传宗接代。
总比那些死了的人要强。
然而回到村子里,他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那种嘴上说着同情,心里却幸灾乐祸的眼神,让他心里很憋屈。
他开始变得越来越自卑,性格也越来越暴躁了。
是乡里组织的这一场抗洪抢险宣传挽救了他!
自从他开始参与宣传,他就发现村子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种让人厌恶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心跳加速,激动不已。
此刻听到乡亲们都大声的喊着自己的名字,鄢老实便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得意的时候了。
他脸庞红红的坐在轮椅上面被儿子推了出来。
看着底下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李云志说:“鄢大叔给大家伙讲讲话吧。”
鄢老实接过喇叭,却是好久都整理不出一句话来。
鄢伟站在他的后面,面上带着矜持的笑,心里却不住的埋怨。
昨天他不是让老爸把稿子背了一遍又一遍,已经滚瓜烂熟了吗?怎么一到了这讲台上,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呢?
这样子岂不是显得他们家很差劲?
他在后面悄悄的掐了父亲两下,鄢老实就心领神会,慌忙道:“我不会说话,让小伟跟你们说吧。”
鄢伟接过喇叭,看着那些熟悉的乡亲们,开口道:“非常感谢政府能够给予我父亲这样的一个荣誉,参加抗洪抢险,这是每一个公民都责无旁贷的,我父亲只是做了他身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份子,所应该做的罢了。
父亲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对祖国,对人民有贡献的人,我一直铭记着他的话,也一直努力的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但是和我父亲的身体力行相比,我的行动还不够。
以后,我会向我的父亲学习,努力提升自己的觉悟,努力的去知行合一,争取做一个对国家和民族都有益的人……”
听着儿子的话,鄢老实浑身都不自在,他什么时候这样教育过儿子呢?
儿子这些话说的,也太那个啥了一点,听得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舒青羽的面色也很是古怪,好听的官场话不是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堆砌在一起就行的,这种无脑堆砌,只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假大空,而不会对他说的话产生共鸣。
偏偏鄢伟讲完话之后,还得意洋洋的看了舒青羽一眼,好像在说,瞧我多会说话,你不选择我,是你的遗憾。
舒青羽都懒得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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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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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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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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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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