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字体已经不再是舒青羽的字,而是何丽芬让人另外抄写过一遍的,原本她当然是不会交给陈刚的。
陈刚粗略的扫了一眼,瞳孔都变大了,鼻息也变粗了。
“何姐,这上面写的要是真的话,这个屈向阳怕是死十次都不够!”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去核实一下,如果是真的,那你就在凤鸣乡写封信,把这些资料投递给凤鸣乡的纪委。”
陈刚略略一想,就知道何丽芬的打算了。
他将东西收起来,点头道:“行,何姐,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他好歹也是侦察兵出身,虽然已经二十多年没摸过这些东西了,但调查一个村干部还是不在话下的。
下午上班的时候,陈刚就去找领导请假。
保安队长姜大卫问道:“老陈,听说何护士今天请你吃饭了?说啥了?”
陈刚呵呵一笑,说:“姜队,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八卦了?谢谢姜队批假,我就先回了。”
见他这样油盐不进的模样,姜大卫嘟囔道:“这个老陈,还是这个臭脾气,难怪他当了一辈子保安。”
半下午的时候,陈刚就已经抵达了凤鸣乡。
他一路打听着,走到了派出所,迎面看到一个人埋头走了出来,走上去冲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拳。
“二牛子!”
“谁特么……大刚!是你小子!”王建国惊喜的冲着陈刚也是一拳。
陈刚嘿嘿笑道:“二牛子,你小子现在跩起来了啊,跟谁特么的?”
王建国哈哈笑道:“这不是几十年没人叫老子这个外号了吗,原来是你小子,说起来,老子这个外号还是你给老子取的。”
王建国小名牵牛,又是行二,入伍的时候,就被同班的陈刚给取了个二牛子的外号。
当时在部队上,说王建国没人知道,说二牛子,连队里就没有不知道的。
“大刚,你小子不是在县里上班吗?怎么今天有空纡尊降贵来咱们这乡卡卡?”
“这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啊,成语都用上了。”
“嗨,啥领导啊,别寒碜我了。今天不走吧?晚上去我家,咱哥俩喝两口。”
“今天我可是赖上你了,怎么样,把你媳妇赶出去,咱俩睡一床?”
“说得好像我不敢似地。”
“说得好像你敢似地。”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
“走,去你办公室,我有点事儿想跟你打听一下……”
……
17号下午,凤鸣乡的大喇叭响了起来:“明天上午十点,在烈士陵园前面的操场上,将举办一场追悼会,悼念在此次抗洪抢险中去世的烈士们。
各个机关单位,事业单位,各个企业,除了留下必要的值班人员外,所有职工都要参加。
再通知一遍……”
与此同时,烈士陵园前的大操场上,一群人正在紧张的搭建着讲台。
而在乡政府的招待所里,一对母子敲开了舒家人的房门。
“何大妹子,你们忙着呢?”
何珍热情的道:“是刁大姐啊,鄢伟也在啊,快进来坐。”
“何婶,舒大叔。”
鄢伟跟在母亲后面进来,笑着招呼道。
舒青羽看向门口,见是刁喜母子两个,就暗暗的撇了撇嘴。
这两个人她是不大喜欢的,不过,基于礼貌,她还是起身招呼道:“刁婶,鄢大哥。”
刁喜三两步走到舒青羽面前,抓住她的手,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她,说:“哎呀,小羽这闺女怎么就这么好看呢?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生的。”
刁喜摸着舒青羽的手,摸着摸着,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了。
这孩子的手,怎么这么嫩啊?
平时在家没怎么做过活儿吧?
她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的不高兴,说:“小羽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舒青羽微微一笑,说:“就做点家务活儿。”
何珍得意的道:“小羽比较擅长做鱼,她做的鱼,乡里的……”
舒青彦急忙打断妈妈的话,说:“乡里这些饭店做的鱼,都没小羽做的好吃。”
何珍见儿子给自己使眼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让自己说出杨书记、周乡长他们都喜欢吃小羽做的鱼,但她知道老二聪明,不让她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就笑着说:
“是呢,乡里几家饭店做的鱼,都没我家小羽做的好吃。”
刁喜的笑容就有些淡,会做饭,这有啥值得骄傲的?
饭嘛,做得好吃点,难吃点,不都是一样吃吗?
旁边,他儿子扯了一下她的衣襟,让她注意着点表情,然后笑着说:“舒青羽同志,你在看明天的发言稿吗?”
舒青羽淡淡的嗯了一声,挣脱刁喜的手,说:“刁婶,你们坐吧,我再看会儿稿子。”
说着,坐了下去,低头看稿子,不想搭理人了。
鄢伟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微笑道:“我可以看看吗?我的也可以给你看,大家互相学习,争取在明天的追悼会上,都能够有很好的表现。”
刁喜笑眯眯的道:“我家小伟的语文成绩可好了,小学的时候写作文还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让同学们学习呢。
就是数学成绩拖了点后腿,不然现在也吃上国家粮了。
你们的发言稿可以让我家小伟给你们看看的。”
舒青羽就打量了一眼鄢伟,讲真,他的模样比较符合时下的审美,是那种国字脸,长相还是满周正的。
只是他梳着时下流行的中分头,脸上想要表现得比较矜持,但偏偏压不住那股得意劲儿,看着很有汉奸的气质。
舒青羽忍俊不禁,掩着嘴,遮住嘴角的笑意。
鄢伟被舒青羽的笑迷得眼睛都发直了。
这让温景辰看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淡淡的道:“小羽,专心点。”
舒青羽笑眼弯弯的看着温景辰,甜甜的说:“知道啦,师兄!”
景辰哥肯定是吃醋了!
温景辰被她看得有点心慌,低头看向手中的稿子。
鄢伟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温景辰,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温景辰脸上的那道丑陋的伤疤。
他心说,真是丑人多作怪,我和小羽说话,你来搅合什么?
他道:“舒青羽同志,这位是你师兄?你还拜过师啊?是学什么的?”
舒青羽笑而不语,不想搭理他。
何珍见状,说道:“小羽现在在学医。”
刁喜眼神一亮:“学医好啊,女孩子家,就是学个接生也能挣不少钱呢。”
现在的人愿意去医院生产的还不是很多,在老百姓朴素的观点里,孩子就得在自己家里出生才好,在外面出生,将来会不顾家。
所以,这时候接生婆的生意还是蛮好的。
但是舒青羽知道,再过一些年,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去医院生产了,乡里面的接生婆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而且,为啥一说起学医,首先想到的就是接生婆啊?
她就不能学点别的?
差评!
而且,那一脸看货物的眼神看自己,是什么意思?
相比舒青羽的厌恶,刁喜对她也不是很满意。
在她看来,女孩子只要长相周正就行,不要长得太漂亮了。
像舒青羽这样,长得太漂亮的,养在家里天天都要担心她会在外面勾引男人,心里总是不踏实。
而且她喜欢的儿媳妇得勤快,家里地里的活儿都能做得很麻利,最好是屁股大,好生养。
而舒青羽呢,看着柔柔弱弱的,身体也比较单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偏偏儿子喜欢,让她无奈得很。
好在她在学医,以后就算做不得农活儿,出去给别人接下生,也还是能挣钱,这才稍稍有了些满意。
鄢伟说:“舒大叔,听说明天乡里主要是安排你们一家讲话?”
舒安康谨慎的道:“好像是说,安排所有人一起讲的话,人太多了,时间不够。
我们家的人数,差不多刚刚好,就让我们打头阵了。”
鄢伟说:“舒大叔,你看能不能跟李老师那边说一声,明天加我爸一个?
我爸身体不大好,明天先讲了,最后再安排我们村,这样我爸就能在家多休息一个月了。”
舒青彦说:“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去找乡里的领导谈嘛,这种事情我们家又说不上话,也是听领导们安排的。”
鄢伟心说,你们要是真的和乡里的领导没关系,怎么会安排你们第一个上?而且还是在乡里的大会上发言。
他们其他人,都是去村子里发言,只有你们舒家,是在乡里为那些死去的人召开的追悼大会上发言。
这待遇完全不同嘛!
傻子都知道哪一种更好。
他戳了戳母亲,刁喜得到信号,急忙道:“何大妹子,你看咱们两家都参加了抗洪抢险,都被山石滑坡埋了,都侥幸捡了一条命,又都受了重伤,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我呀,和你真是一见就很投缘,小羽这孩子我也是喜欢得很。
我听说,你们家小羽现在还没婚配,你看看我们家小伟怎么样?
要是觉得合适的话,咱们两家结个亲家,到时候,不管是你家被选上,还是我家被选中,那都是好事。”
温景辰瞬间抬头看向鄢伟,眼神非常的凌厉,让鄢伟感觉如芒在背。
何珍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这俩母子过来,最终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有些僵硬的道:“刁大姐,我们小羽还小呢,没准备这么早就考虑她的婚事。”
刁喜说:“小?十六岁,不小了!我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生了我们家老大了!
再说了,也就是先把婚事定下来,又没说现在就要结婚。
当然,我还是希望能尽量早一点,毕竟我们家就小伟一个儿子,早点结婚,也好早点给我们老鄢家生个大胖孙子。”
舒青彦再也忍不住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冷笑道:“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以为我们家一定会把小羽嫁去你家?”
刁喜瞪大了眼睛:“我家小伟这么好的人,十里八乡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嫁到我家,我都看不上……”
“哦,照你这样说,你看上了小羽,咱们家还得感激涕零不成?”xǐυmь.℃òm
“那倒不用,不过,能嫁给我们家小伟,那是天大的福气!
知道吗?我们村里搞个宣传,村干部都要来请教我们小伟。
小伟还在村里办了个扫盲班,教大家读书识字,全村人,就没一个不说他好的!
小伟呢,从小就是读书的料,所以农活上面就没怎么研究。
我选儿媳妇啊,这首先一条,就得勤快,能干,不管是田里的,还是地里的,还是家里的,都得面面俱到。
小伟平时在家里读读书,写写字,教教书就行了……”
舒青彦就冷笑道:“既然你儿子这么好,那得一个天仙才配得上啊!
我看啊,你们也不要在凡间找媳妇了,还是去天上找吧,凡间怕是没有人能配得上你儿子哦。”
他们都舍不得让小羽干活儿,这个刁家母子竟然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算计着让小羽下地做事儿来养活男人了。
呸!
瞎了他们的眼!
刁喜咳了两声,说:“嗨,小羽这丫头还是很不错的,在我眼里啊,他们两个正正好就是天作之合。”
“我们家可高攀不上!”
舒青彦毫不客气的怼道。
“哎呀,你这孩子,婚姻大事,有你们这些晚辈说话的余地吗?你爸妈还没开口呢。”
何珍也是毫不客气的道:“我和老二的意见是一样的,我们家小羽配不上你们家鄢伟,你们还是另外选个配得上你们的媳妇吧。
老二,老三,送客。”
舒青彦和舒青鸿黑着脸逼近两人,横眉怒目的道:“走吧,咱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刁喜面色一变,“呸”了一声,说:“真以为你们家闺女长得好看就能挑三拣四啊?谁不知道她和洋河村的屈家有牵扯,你去四里八乡问问,哪家敢娶你们家闺女?
那屈家,是好惹的?
也就我们老鄢家不怕事儿。
还有啊,现在乡里都在传,说你家闺女已经被屈家小子睡过了……”
“啪”的一声,刁喜被人扇了个耳光,扇得她整个人像陀螺似地,原地转了两圈才摔倒在地。
她后知后觉的嚎叫起来:“打人啦!打人啦!舒家人打人啦!”
温景辰黑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阴沉沉的道:“打的就是你,再嘴巴不干净胡说八道,我还打!”
舒青羽双眼冒着星星,崇拜的看着温景辰。
景辰哥真是太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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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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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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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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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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