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吃菜,下颌是绷着的。
焉织没有认真吃饭,一只手托腮望着他:“明殿,你会谈恋爱吗?”
“不会。”他仍旧面无表情。
焉织立马放在筷子,两只手一起托腮,星粲的杏眸望着他:“那我教你谈恋爱好不好呀?”
明殿看过来,看着她:“你会?”
焉织说:“你要是答应跟我谈个恋爱,我就会了呀,而且我肯定谈得比你好,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明殿一直绷着的脸,因为焉织这句话最终没绷住,唇角噙着很浅的笑意:“这样的话,应该是男生对女生说。”他顺便多讲一句,“女孩子太主动会吃亏。”
说完,他将焉织多夹了几次的那盘菜,往她这边移了移。
很随意自然的一个动作,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来者是客。
焉织注意到那盘菜往自己这边移了过来,她心里边甜滋滋的:“你对我这样好。”
“你是客人。”他说。
“客人是我,四舍五入还是你对我这样好。”她的理由很正。
明殿说不过她的时候,基本不接她的话,专心吃饭。
焉织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但是在明殿面前,她的话渐渐就多了,要不是因为明殿总是不接她的话,她会跟他分享每一天的每一件事情。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多美好。
有强烈的分享欲。
吃完饭,明殿收拾碗筷。
焉织就一直在旁边跟着、看着。
厨房虽然大,但是焉织这么寸步不离的跟着明殿,很影响明殿做事,他表情略显得无奈:“你去客厅坐会儿,看电视做什么都行,别一直跟着我,我又不会走掉。”
她甜甜软软的声音说:“我喜欢你才跟着你。”
明殿:“那你不喜欢我就不会跟着我?”
焉织思考了一下回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不喜欢你。”
明殿:“……”
心情突然就不美好了。
站在水槽前,他擦了手,转过身来问她:“所以你死缠烂打的喜欢是有时间期限的,到期了就厌烦了?”
焉织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回答得十分诚实:“不喜欢了就会厌烦,这很正常。”
明殿板着脸:“不正常。”
“为什么?”焉织问。
明殿却告诉她:“喜欢是慎重的事,别随便把喜欢挂在嘴边,轻易的喜欢也能轻易不喜欢,那只是你一时兴起的兴趣而已,经过刚才的对话可以得出,你对我其实不是喜欢,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他明明没谈过恋爱。
却把这种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
连明殿自己都讶异。
他看着面前露出一副似懂非懂表情的焉织:“所以你明白了吗?”
焉织抿了抿唇,摇头,再摇摇头,粉腮微微鼓起一点,杏眸晶莹透亮。
与明殿对视半晌,她说:“我只知道喜欢你就是要睡到你,这样你就是我的了,这样简单的解答,你却说得这样复杂,我不是很明白。”
明殿:“……”半天白说了……
还有,她张口闭口就把睡他挂在嘴边,让他心情格外复杂。
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睡他而已!
这个三心二意的人!
一点不把感情当回事。
他撇开脸,不打算接再继续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又该歪了。
转过身,继续将洗过的碗筷最后冲洗一遍。
洗着洗着,胳膊旁边探过来一颗脑袋,头发差点落进水槽里,明殿低眸看到那颗探过来的脑袋,甩了甩指尖上的水,点着她额头推开她。
焉织摸了额头上的水渍,干脆将额头抵在明殿背后,蹭了蹭。
明殿:“别蹭。”
焉织说:“就蹭一下。”
明殿:“……”
对话好像反了!
焉织又探过来脑袋,脸颊不经意的贴在明殿手臂上,明殿避开,焉织忽然说:“明殿,你的耳朵好红呀。”
明殿的耳根红了。
特别特别红。
本来这个时候的明殿,很避讳焉织那张嘴,偏偏焉织还提起往事:“那天在海市,你耳朵都没有这样红。”
“焉织。”
明殿声音很沉。
他说:“出去。”
“哦。”她很乖,自己出去了。
焉织在客厅里转了转,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拿出来看了眼屏幕,看到来电显示,她直接挂断。
电话又打进来,她再次挂断。
那边没有再打过来了。
焉织收起手机,开始在客厅里继续转,转着转着,整个的情绪就开始不对劲了,她自己也意识到。
去了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拜托……”
“拜托,别这样。”
“拜托……”
假装也可以啊,拜托,一直这样开心。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一次毫无征兆袭来,她其实早已经习惯了的这样的毫无征兆,但是这次……
躁郁的低情绪如潮涌般将她裹挟,窒息让她喘不过气来。
很快,她从卫生间出来。
明殿还在收拾厨房,焉织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她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去了明殿楼上。楼上有几间客房,一间主卧。她很顺利找到主卧,推开门进去。
极简的装修风格,窗帘是棕色,床单床罩是白色,吸音地毯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音,焉织进来后就往大床走过去。
她脱了鞋子,准备爬上床。
这时,门口适时的传来明殿的声音——
“你干什么?”
她倏地转过身来,这反应像极了偷偷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小孩儿。
她绞着手指:“你床上有灰,我帮你拍拍。”
明殿走进来:“鞋子穿好。”
“哦。”
她还光着脚呢。
明殿起床后有铺被子的习惯,整洁的平面被焉织掀开了一角,乱了一些。他阔步走过来,将弄乱的被子拉回去铺好,转身看向做坏事被抓包的少女,鞋子都还没穿好。
玛丽珍鞋前面的盘扣没有拉回去,焉织站不太稳,也穿不进去。
她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紊乱,视线时不时的恍惚一下。
她抬头望着他,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样子:“明殿,我穿不进去。”
明殿伸手扶着她,忍不住有些好笑的说:“我看你脱的时候那么迅速,怎么就穿不上了?”
焉织立马就说:“肯定是因为太累了,明殿,我想在你床上休息一下。”
“不行。”
果断干脆的被拒绝。
焉织还想说什么,明殿沉着脸提醒她:“别随便上男人的床,我的也不行。”
“哦。”
焉织垂着头,手慢慢攥紧,指甲掐进了掌心,痛却不自知。
躁郁的无力感像网一样铺天盖地覆下来,她要喘不过气了。
明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过几分,他提醒她:“你该回去了,记得把你的兔子带回去,看好点,别总是溜过来,哪天被吃掉了我不负责。”
“知道了。”
她转身离开,不再像刚才那样缠着黏着,走得干脆果断。
看着那背影,明殿抬手摸了摸眉心,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以为是自己的态度过分了一些,明殿从主卧出来,而焉织已经飞奔下楼,他站在楼梯围栏,看着那一抹飞奔而出的身影,眉心蹙了蹙。
下楼来,看到蹲在那的垂耳兔,明殿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几分钟后,明殿拎着垂耳兔来到隔壁别墅。
大门关了,他翻墙进去,好在里面的门没锁,他直接走进去。
地上有些乱,椅子花盆东倒西歪的,明殿将垂耳兔放地上,垂耳兔嗖的一下没了影子,看样子是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
这是有多怕这个家!
明殿扯了扯唇,径直上楼。
在楼上没找到人,他开始担忧起来,用手机给她打电话,响了,手机在楼下客厅的地板上,他下楼来,拿起手机看了眼。
楼下卫生间那边有细微的动静传来,明殿放下手机朝卫生间走过去。
门是关上的。
明殿敲了敲门:“焉织。”
没有回应声。
明殿再敲——
“我是明殿。”
依旧没有回应声,只有细微的水声,跟刚才听到的声音不一样,刚才那一声像是绊住什么跌倒后发出的声响。
她摔里边了?
那她现在什么情况?他能进去吗……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门口传来,明殿低头,就看到刚才躲起来的垂耳兔,在卫生间门口刨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明殿没有再犹豫,下压门把手。
锁了。
“焉织。”
明殿反复下压了几下门把手,“我是明殿,你在里面么?”
“焉织。”
不管他喊多少遍,里面都没有传出回答。
最后明殿没办法了,踹了三次门,伴随着嘭的一声响,门被踹开,弹到瓷砖上发出巨响。
进来后,明殿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看见这样一幕。
偌大的白色浴缸正在放着水,少女蜷缩着身体躺在浴缸里面,水已经漫了半缸,她脸色早已苍白得毫无血色,唇被死死咬着,咬出了血迹,她似乎在极力忍耐对抗着。
但没有用,只会越来越糟糕,直至遍体鳞伤。
明殿看着这一幕的时候,脑海里有短暂几秒的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立即去关了水。
冷水……
他将人从冰冷的浴缸里抱起来。
楼下有客房,他将她抱进了客房里,用被子裹住,意识到她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明殿犹豫了两秒,直接上手。
他动作迅速,却也克制,特别是当她的全部呈现在他眼里的时候,他克制着没有冒犯任何一个地方,这里没有衣服,他找了柜子里的宽大浴巾将她裹起来。
床被打湿了。
他抱着她上楼,找到主卧,将她放回床上。
做完这一切,明殿满头大汗,正欲松手,却发现抽不开,被少女死死的攥着。
明殿没挣脱,仍由她攥着。
他身上衣服是湿的,刚才抱她的时候被弄湿,明殿腾出另一只手解开身上的衣服,解到一半,觉得不合适,又扣回去,忍一忍就好了。
他俯身去看焉织的状况,唇还死死咬着,他伸手抚过去,试图将她咬着的唇瓣掰开:“松一松。”
焉织缓缓睁开眼,睫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被水打湿,还是被眼泪打湿……
“明殿。”
唇瓣松开了。
很深的一个印子,泛着血迹。
他端详着她的脸,声音低沉,却是温柔的:“怎么了?”
本以为她大概会像上次那样,叫他走,冲他发火,而且他也猜到了,这次估计是跟上次的情况一样,虽然他也没见过她上次是怎么发作的。www.xiumb.com
正想着,焉织哭着往他怀里蹭过来,小手用力揪着他:“明殿,你抱抱我。”
“好。”
他没有拒绝,抱着她。
“你不要走。”
“不走。”
他当真不走。
不过当下明殿只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怕她再像刚才那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他是知道的,她不正常……
此刻他迁就着她所有要求。
没多久,焉织又开始折腾了,情绪不受控制的为极负,明殿没办法只能将人抱着,哄着,极尽耐心的照顾。他没遇到这种事,这是第一回,还好能稳住,不然得去医院。
“我要离开南洋。”
少女呜呜咽咽哭着说:“要离开南洋。”
“带我走……”
“离开南洋就好了……”
明殿凝神听着,她愈是哭,他眉心蹙得越深。
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她现在的状况,必然跟她曾经的经历脱不了关系,一定是曾经的环境造成了后来的她,也有了现在的她。
一直伪装着,在人前扮乖。
……
明殿一晚上没走。
前半夜一直守着人,后半夜人不闹腾了,他太困,想着眯一会就回去,这一眯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明殿醒来的时候,胸口被重重的压着,有些喘不过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压在他身上的兔子变成了焉织。
他睁开眼,看到趴在他身上的少女,以为还跟那梦里的一样,伸手就要去碰她的脸,少女躲过了他的手,压下来,亲下来。
这个吻格外的绵长。
让人着迷。
甚至沉溺。
明殿以为是梦,便由着身心放纵,直到门口处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明殿从这个‘梦’中陡然清醒过来。
“我擦——”
站在门口的顾从今,开门进来看到这样刺激的一幕,手里才咬了几口的苹果直接落地上,她捂眼睛,然后发现根本捂不住,眼睛睁得老大,生怕少看了一部分。
洁白混乱的大床,俊男靓女,赤身果体,还有那少儿不宜的……
这哪里只是速度够快,这分明是乘坐火箭直接蹿到了宇宙空间站!
“怎么了?”
身后不远传来韩樾的声音,他慢顾从今一步上楼。
顾从今反应那叫一个快,反手就把门关上,心虚的摇头:“没怎么,织织刚起床,有起床气呢。”
韩樾自然是知道焉织的起床气,嗯了声,转身准备下楼。
而这时,主卧门开了。
韩樾以为焉织出来了,当他抬眸看过去,就看到站在门口处,衣衫不整的明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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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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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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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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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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