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季则宸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他也没有继续再带着她向前。
舒浅之摇了摇头。
她只是不知道季则宸这个房间中藏有这么多画。
但好像,这就是李阿姨与万峰不让她随便上二楼的原因。
“那过来这边。”
季则宸的声音很温柔,似乎在这样子的空间内是特别突兀的存在。
舒浅之的脚步有点重,跟着季则宸过去,心情好像突然间被什么压住一样,有些难以喘气。
在一幅画旁停下,那是舒芷杉当时献给季则宸的。
那个背影。
站在画前,盯着上面的人许久许久。
眼泪已然不自觉在眼眶中流淌。
那是她的母亲啊。
也是她最后一次在阳光底下见到的母亲的样子。
还记得当时完成了这幅画的时候,被她的父亲看见,却只被无情的踩在脚下。
还没收了她的全部画具,警告她不许再接触绘画。
这画中情绪之深,舒浅之拽着拳,似乎也只有在季则宸的庇护下还能勉强站稳。
季则宸轻声在她耳旁,“想哭就哭吧。”
舒浅之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她的心好像也已经飘到了原处。
“这个人是我的母亲。”她出声,将自己一直以来的苦都诉说出来。
“她原本应该跟我父亲结婚的,可是因为身份悬殊,她不能如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抢走了她的丈夫。”
季则宸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她的一字一句。
无声的给她安慰。
“可是她精神失常了,被舒家逼疯……”舒浅之泣不成声,“只能呆在精神病院里面,不见天日。”
听着她的一字一句。
季则宸也握紧了拳头。
他也在隐忍着什么。
“这幅画是在她把我送到舒家之前,我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那个时候她不断一直跟我说,一定要我替她报仇,一定要我在舒家站稳脚跟。”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拼了命想从舒家逃出来,可是我母亲却红着眼睛要把我送回去,她打我,骂我,甚至以死相逼……”
“可是我在舒家真的好痛苦。”
她真的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在所有事情的刺激之下,她的心理防线才会一步步被击溃,最后承受不住。
甚至丢下自己母亲,独自自尽而亡。
季则宸抱着她,将她紧紧圈在怀中。
他知道这幅画对舒浅之的冲击力有多强。
但是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因为他们都有共同的回忆。
“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替他们完成了他们的执念,他们才能安心。”
舒浅之愣愣的抬起头。
季则宸是第一个这么跟她说的人。
自从母亲的事情发生之后,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宋绥钧都跟她说,这种人就是想不开才会这样,等他们想开了自然就好了。
可是精神病人之所以只精神病人,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自主能够解开乱麻的能力。
唯一能让他们放心的,只有顺着他们的意思。
季则宸的眼睛很红,布满了血丝。
舒浅之挂着泪,不禁抬手,覆盖上了他的脸。
“你也跟着难受什么?”
季则宸握住她的手。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她,“你想看下其他的画么?”
舒浅之一顿。
随后点点头。
这里不是普通的画室,因为没有光,一切都是压抑的。
好像每一幅画中都积攒了很多的情绪,全都被压制住,没有被发泄出来。
季则宸先带舒浅之站在几幅色彩丰富的画作面前。
那些画上更多的是以阳光为主,充满着希望,朝气蓬勃,好像是能点亮这个房间的存在。
“你能看懂么?”
舒浅之点头回应。
这些画,跟这里的气息不同。
“这是……生的希望。”舒浅之微弱的声音出现。
她眼角挂着的泪珠还没有干,但站在这几幅画面前,心情不自觉间也被治愈了。
“这是我母亲的作品。”季则宸的声音适时出现。
舒浅之愣了愣。
这是季则宸第一次主动跟她提起自己的身世。
季则宸又补充一句,“早期的。”
“后面的作品,在这边。”
与几幅充满希望的画作相隔壁,是完全不同于这边气息的作品。
气氛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与舒浅之所绘的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不可能看不懂。
因为这些,本来就是为了宣泄而完成的作品。
好似将自己对生活的所有绝望,全都用色彩表达出来。
但是前后两种画风差距之大,并不像是同一个人绘画出来的。
只能说,这个人,中间经历了很严重的事情,让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母亲是一个很出色的画家,那些都是她在精神正常的时候完成的。”
精神正常的时候……
舒浅之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侧头看向季则宸。
季则宸的母亲也是个精神病人?
“我父亲家暴,我母亲……”
说起这个人的时候,季则宸的眸中迸发着恨意。
仿佛这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话,那他必定会直接将他碎尸万段,毫不留情。
“我母亲就是活生生被他打到精神失常的。”
……
窗外好像打雷了,下着雨,劈里啪啦拍打在窗户上。
舒浅之蜷缩着身子,靠在季则宸身边。
有他在的气息很有安全感,似乎也带给了她对抗打雷天气的勇气。
季则宸这天睡得很沉,只是在睡觉的时候仍然紧紧的抱着舒浅之,仿佛她也是他面对一切的勇气。
舒浅之听着窗外的雨声,没什么困意。
温暖的指腹悄悄覆盖在季则宸的脸上,抚过他的每一处肌肤。
现在她好像知道了。
为什么季则宸会喜欢她,为什么在她死后还会那么执着于帮她完成一切执念。
也知道了……
为什么他上一世的最后也能那么果断放弃一切,拥着她一起离开。
兴许他现在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吧。
只是为了他的母亲。
为了帮她报仇,而亲手摧毁了一切,哪怕也摧毁了自己。
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报仇这两个字。xiumb.com
现在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李阿姨会说季则宸也是个很可怜的人。
舒浅之轻轻一笑,凑近季则宸,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谢谢你上辈子替我完成那些事情。
那这辈子。
如果你的世界里没有光的话。
那就让我成为你的那盏光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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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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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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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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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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