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什么反应。”季则宸上了车,深邃眉眼盯着她,试图揭穿她的把戏。
舒浅之双手覆盖在自己脚踝处,耷拉下那张好看的脸,“我脚痛嘛,不想走路了。”
季则宸双腿交叠,靠在椅背,神情不明显,一股不浅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他质问她,“你觉得我会相信?”
舒浅之落下眸,睫毛也随着她的弧度向下,显得没什么精神。
她自然知道季则宸不会相信,可她一点话都编不出来。
没问到话的季则宸唇边挂着冷嘲,多睨了她一眼将她所有情绪都收尽眼底之后转身下车,只交代司机,“送她回去。”
闻言,舒浅之错愕抬起头,“哥哥那你要去哪?”
季则宸语气淡淡,“你不用管。”
发动机启动,舒浅之利用自己争取来的一点时间透过车窗往后看,目送季则宸的身影走进餐厅内,她的双眸也写满了失落。
他又回去了,是要去见舒家人他们么?
可她阻止了那么久,终究还是没能成功阻止他跟舒芷杉的碰面吗?
“季小姐,已经看不到季爷的身影了,我们走吧。”平头保镖在前排,注意着她难受到极致的表情,同情心又开始作祟。
舒浅之收回目光,“好。”
……
包间内,舒家一家四口在其中,舒世邟坐主位,夏婄依偎在他身旁,表现小鸟依人,给足一家之主面子。
四人中也只有舒铭铠心思内没藏有其他心思,包间内表面和谐,但实则汹涌暗流。
包间门被轻叩两声,助理恭敬出现,“舒总,季爷过来了。”
闻言,几人表情同时一怔凝,面面相觑。
“季则宸过来了?”舒芷杉眼神满是惊喜,第一个站起身迎接。
但她刚准备走上前去,舒世邟厉声咳嗽,率先走在她前头。
舒芷杉不满的从背后瞪了他一眼,不服之意明显。
靠,就知道抢她风头,这个时候就知道站她前排了?
真是搞笑,等她成为季家女主人的时候,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季则宸不紧不慢从拐角处踏入包间,西服覆盖下颀长身姿更加明显,姿态懒散中又带不容置疑的严肃。
当他出现在包间内那一刻,便很明显,他便成了这里的主人。
“季爷。”舒世邟立刻起身迎上去,双手伸出同他一握,“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尽管嘴上说着晚辈与前辈身份之分,但他心中还是忌讳这个晚辈的,也迫切想与他拉拢关系。
“嗯。”季则宸简单回应,同他碰了下手,一下便收回,在众人注视之下神情自若落座最近的座位。
舒世邟赶紧随着他的动作坐下,吩咐助理过来沏茶。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爱人,这边两位是令郎与令媛。”他一一介绍,颇有一家之主的风尚,但显然在此处的风头被季则宸万万全全盖住。
舒芷杉似不经意将头发撩到脑后,靠近季则宸,主动伸出手朝他娇羞一笑,“季爷好,我是舒芷杉。”
然而季则宸没看她更没应,全然将她当空气,只端起茶杯小抿一口。
而在半晌之后目光落在了满脸单纯的舒铭凯身上,停留少顷。
他认得出来,这是当时监控中的那个男孩。
对着他所谓妹妹哭着喊姐姐的那个人。
舒世邟隔着一段距离朝舒芷杉投去警告的目光,示意她别捣乱。
而被无视了的舒芷杉才略带尴尬收回自己的手,不甘不愿后退一步坐回自己位置上。
茶杯放回原处,季则宸动作轻缓,气场却因他的每个动作而更显强盛,完成整个动作后,他才出声,“舒先生就两位血脉?”
看似闲聊,实则试探,舒世邟也因他这一番问话而稍稍一顿。
身旁夏婄与舒芷杉表情依旧,只有片刻僵滞。
“是的。”舒世邟适时将表情调整回来,微微一笑颔首,“不知季爷这番话的意思是?”
季则宸唇边浅笑依旧,指腹捏着茶杯杯盖,随着杯延转了一圈,“无妨,舒先生如此好的基因,只有两位血脉可惜了。”
闻言,方才受挫的舒芷杉眸光不自觉一亮,悄悄落在季则宸身上,不自觉间抬起胸脯扬着自信明媚的笑容,自信心依旧。
果真,他如此隐晦夸赞她,如此便是对她的关注。
舒世邟出声笑了两句,谦让一番,“季爷过奖,论基因还得是您优秀。”
季则宸扣下杯盖,只指腹覆盖在其上,并没有同舒世邟寒暄太多的意思,“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事寻求。”
听此话,舒世邟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芒,精明在情绪中打转。
他并不知道季则宸找他有什么事,但他只知道,能跟他攀上关系总归是好的。
“您但说无妨。”他饮了口茶一掩盖了些自己激动的神色。
季则宸捕捉住包间内的所有情绪,静思片晌后,才慢悠悠出声,“不知舒家有无人擅长作画?”
舒世邟神情中闪过一丝迟疑,包括舒芷杉,在听闻季则宸的意思之后一股莫名嫉妒的情绪爬上心头。
他竟找寻作画人,但舒家上下谁人不知,这是那个私生女最擅长的东西。
“呃,这个……”舒世邟故作为难,拖了半晌的音。
显然这是个能亲近季则宸的机会,可舒浅之如今下落不明,他也没法应下他的这个请求。
倒是家里还存放有些舒浅之的画作……
“如果季爷不嫌弃的画,兴许我可以一试。”舒芷杉的声音赶在舒世邟下半句声起之前出现,很轻柔有股故作温婉,但话语间的心思也是清清楚楚。
“你?”季则宸睨着她,挂着几分看戏的戏谑。
“是的。”舒芷杉迫不及待表现自己,也来不及多管什么,“我自小便学习绘画,如果季爷需要我做什么的话,兴许我能帮上忙。”
“小杉,别胡闹!”眼看着舒芷杉如此急切推销自己,舒世邟简直恨铁不成钢。
虽说他也迫切想拉拢关系,但在未确定他们是否能帮上那个忙的时候便擅自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倘若是搞砸了的话,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在季则宸面前,他不能将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陪着笑脸,“家女学的只是皮毛功夫,怕是拿不上台面,我斗胆问一句,季爷有什么需要的?”
季则宸嘴角仍挂着疏远的笑,又多挂了几丝对如今局面的嘲,他手从茶杯上移开,搭在桌面上,出声,“没什么大事,只是季氏与北欧合作的书院即将开展,需要一人题画。”
话落,他又将目光落在舒芷杉身上,“不知舒小姐擅长哪种风格的作品?”
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刻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还主动同自己搭话,舒芷杉内心雀跃,不禁再撩了头发,营造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我擅长抽象画,国画与素描也会。”
抽象?
季则宸眉毛轻佻,隐了几分诧异。
“那便抽象画吧。”他出声,眼神从舒芷杉身上收回。
这话一出,舒芷杉表情的兴奋更加明显,“好,如果季爷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将我的部分作品发送给您过目。”
听闻她擅长抽象画,而季则宸便选择了抽象画。
她知道这肯定是他借机暗示她什么。
而一旁,看着跟季则宸搭上话的舒芷杉,舒世邟的心情欣慰又带有几分不安。
舒浅之能接近季则宸那自然是好事,可舒芷杉又不会作画,原本能替她作画的舒浅之如今也不在,她要如何能完成?
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只能花大价格,暗中找其他人来帮舒芷杉完成这事了。
要事道完,季则宸没多在包间内停留,缓缓起身站直,在众人注目之下转身离开包间,不管他在何处,气场都是那般强盛。
而他离开后,包间内气氛足足停顿了半晌,每个人脸上书写的情绪各不相同。
舒芷杉神色上满是得意,是一种完全不需要掩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高傲气息。
“爸,你看见没有,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她出声,藏不住的炫耀。
舒世邟将茶杯扣到桌面上,对她这话有几分不满,但他也知道,她确实是帮了不小的忙,如今恐怕不能朝她动怒。
“你别太轻松。”他感受着旁边夏婄替他而来的按摩,出声点醒,“季爷那是什么人,他所需要的东西精益求精,你又不会作画,要如何完成?”
而舒芷杉并没有因他这话而有迟疑,反而自信仍在,“这有什么,舒浅之的那些画还在呢,她在我们家白蹭吃蹭喝那么久,现在来帮这个小忙又怎么了?”
况且她人都已经不在了,那她的东西,还不是由她随便处置?
舒世邟揉了揉眉心,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可最难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但季爷需要的题画,你要如何去完成?”
舒芷杉指尖稍稍顿了顿。
她确实没多想这个问题,可转念一想,这件事也并不难解决。
“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她会作画。”她出声,并不将这当一回事,“不就是作画,我也能学,这有什么难的?”
她一直不认可舒浅之画的那些东西,在她看来无非就是将颜料混合随便往纸上涂,毫无美感可言,即使她的作品入选菲林尔顿画展,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珍贵的。
“你还想亲自画?”而舒世邟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制止她天马行空的想象,“你又没学过画画,怎么比得上她?”
“爸!”一听他又开始替那个私生女说话而贬低她,舒芷杉一下又来了气,“你怎么又一直向着那个人说话?我又不是比她差。”
被她吵得头疼,舒世邟也已然没了耐心同她继续说这些,他拍了拍桌面,找回自己的威严,“行了,别吵了,我给你找个擅长抽象画的人,到时候你直接拿成品赠给季爷。”
他信不过舒芷杉,毕竟与季爷有关的事情,他更不敢懈怠,势必要令他满意。
舒芷杉吃瘪,咬住口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内心充斥着的无疑是满腔的不服。
她握了握拳,即使舒世邟不同意,但她还是想坚持,想自己亲手替季则宸题画。
……
舒浅之独自待在酒店的院子中,坐在夜空下不安的晃着腿。
她的脚上又缠上了纱布,那是保镖误以为她真的腿痛而让佣人帮忙替她包扎的。
实际上佣人也看得出,她的脚已经消肿,相比昨天好了不少了。
她望着星空,盯着那一轮皎月,数着周边的星星,心情焦躁不安。
季则宸已经离开了整整一个小时,在这个小时的时间内他是否见到了舒芷杉,都同她聊了什么,又会不会在隐约中打探到哪些信息。ωωω.χΙυΜЬ.Cǒm
她不知道,也猜测不了,这些事不是她能控制的,无力感也由此滋生。
晃眼的车灯光线总算在灰暗夜色中出现,舒浅之稍眯着眸躲避光线,但也没有了之前一见到他就想飞奔上去的冲动。
这种感觉更多源于她不敢,兴许季则宸察觉到一切,要将她丢了也不是没可能。
车辆停在停车棚内,保镖开门,季则宸大长腿率先迈一步,踏出车内。
隔着一段距离,但他还是将目光落在孤独坐在椅子上的舒浅之,两人对望,似乎还能看见她情绪中的低落。
视线交错间,两人的情绪也交织在一起。
直到舒浅之落下眸,盯着自己手指。
下一刻,却听一声没有感情的冷漠声音在寂静夜色中出现,“在那坐着干什么?”
闻言,舒浅之火速抬眸,再一次看像季则宸,这次的目光是紧张又期待的,终于又有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没说话,也没回答季则宸,而是仍旧坐在原地,一愣一愣没有反应。
而季则宸的下一句话却也如期而至,“不过来?”
在这话过后,他也有明显的停顿,在等舒浅之的下文。
海边的风微凉,浪潮声音时有时无,很弱融合在这夜色中。
暖黄路灯下,那张被光照耀得极其柔和的脸咧嘴一笑,恢复了她原先的朝气。
她出声,“哥哥我脚痛,走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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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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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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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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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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