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给客人们端茶倒水,端馄饨,忙得团团转。父亲站在吧台收钱,嘴里叼着烟,完全就是个账房先生。
下班后,父亲算了一下账,今天纯收入赚了七百多块钱。要知道那个年代,每月工资才三百块钱,这一天就挣了七百多,我们都很开心。
看到钱的刹那间,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可不巧,税务局的人来收税了。他们按店铺的规模和收入收百分之十的税。
父亲不愿意了,“我忙里忙外一整天,凭什么收税?店铺也是自己花钱租的,白面也是自己掏钱买的。”
税务局的同志说:“商家合理交税这是履行国家的职责,否则就是偷税露税,罚款更多。”
我拽了一下父亲的衣角,他顿时心领神会。税,我们按比例交了。
我回到另一家馄饨馆,这里则完全交给了父亲。胖大婶前后跑,忙得没时间喝水,更别提吃饭。厨房包馄饨的只有她自己,我一看这种情况,提议再雇个人吧!
胖大婶却不同意,她说:“省下那份工资还不如给我呢!我一个人当两个人用,这不挺好的吗?”
“可是你太辛苦了!”
胖大婶摆摆手,嘴里说着,“不辛苦,不辛苦,看到钱就高兴。”
哇塞,原来我的店里都是财迷啊!不过也好,有压力才有动力嘛!我相信看在钱的份上,都会努力加油的。
这天,春雨绵绵,客人不多。弟弟正在玩扑克牌,那几个好久不见的黄毛小子来了。
其中一个黄毛看见弟弟良木,说道:“喂!木头,给哥们几个端几碗馄饨吃。”弟弟没搭理他们。
另一个黄毛见状,脸上挂着怒气,“哎呀!牛批了吧?三日不见,敢耍横了呗!你信不信我把店给砸了?”
弟弟冷冷地说:“包馄饨的师傅不在,我不会包。”
“哼!不给吃是不是?来,哥几个,给我砸…”说着,他们几个把桌子掀起来,凳子乱飞。
弟弟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冲出来,大喊道:“特么的,给老子滚,不然剁了你们。”
黄毛他们愣住了,心想:“木头不木了?居然敢动刀?”说着话,其中一个黄毛笑嘻嘻地说道:“木头,哥几个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当真啊?”
“把桌子摆好。”弟弟命令他们,刀仍然在手里紧握,并且冲他们挥舞。
黄毛乖乖地将桌椅板凳摆好,对着弟弟摆摆手,“哥几个走了,不耽搁你挣钱了啊!”
他们走了,弟弟擦擦额头的汗。我从侧门进来,对他说:“良木,你以后就这样,谁都别怕,你记住你是靠自己吃饭的,不是靠任何人。”
弟弟望着我,点点头,他说道:“姐姐,这是我第一次有踏实的感觉,我觉得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是的,这就是我要的结果,这就是我让良木和父亲经营馄饨馆的理由,我要让他找到自信,我要让他活得有尊严。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欺软怕硬,你软弱就会有人欺负你,你硬气了,别人都怕你。良木彻底变了,说话也不再唯唯诺诺,走路的时候,腰杆挺得直直的。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让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那个让我一辈子活在阴影中的女人像幽灵般地再次出现了。
她手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不孝不贞女任木木。”并把牌子摆在馄饨馆门口,引来无数人围观。
她痛哭着斥责我,指着馄饨馆的门,说道:“这个店的老板是我的女儿,她不仅打骂我,不仅不养我,还把我赶出家门,让我去讨饭,你们评评理,这样的不孝女她配当老板吗?她配做人吗?”
她边哭边说:“还有,她破坏别人的家庭,当别人家的小三,把人家搞得妻离子散,我数落她,她就骂我。你们说说,她是不是道德败坏?是不是没德性?”
所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所有人说教着,所有人都在替她主持公道。
“这个姑娘太不孝顺,她包的馄饨干净吗?会不会不洗菜?会不会上完厕所不洗手?”
另一个女人说:“女孩子家,怎么能干这么缺德的事?怎么能破坏别人的家庭?真是失德性。”
她仍然不甘心,她指挥着众人,“她的馄饨馆合法吗?有卫生许可证吗?我们要不要检查一下?”
众人说:“好,应该检查,万一不合格,把人吃坏怎么办?”
于是,所有的人冲进店里,桌椅板凳被撞翻,吧台被推倒,凉菜,酒水洒落一地。他们冲进厨房,把白面提出来,倒在地上,冰箱里的肉和菜无一幸免。
她继续大喊道:“哇,这里有老鼠,快看,死老鼠。”所有的人围过来,看到一只死去的老鼠躺在冰箱里。还有蟑螂在菜里爬行。
众人见状,把我扭过来,“这就是欺骗大家的罪证,这就是你生财之道?你太缺德了。”
他们把我推倒在地,围攻我。而那个女人咧嘴笑着说:“这就是你的报应,活该。”
她朝我吐了一口,踢你一脚。她幸灾乐祸的以为她赢了,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任木木竟然敢反抗她。
我冲进厨房,手拿菜刀乱挥,嘴里大喊大叫道:“仙家在此,谁敢放肆。”我对着那个女人,喊道:“做为妻子,你不守妇道。做为母亲,你不把儿女当人。你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还赌债,拿自己的女儿抵债。你的人性呢?你的良知呢?”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所有的人把目光移向她。
她又开始了那套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坐在地上撒泼,“你们别信她的话,她诬蔑我。”
我掐着腰,指着她,“那个车间韩主任,也就是你的姘头,就在这条街,走,我们去找他。”我上前欲拉她,她对我又踢又咬。
然后爬起来,说道:“哼,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我跟你没完。”她跑了,所有的人又开始对她指指点点。m.xiumb.com
“看来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我就说嘛!不能听信一面之词。”等等,众口难调,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我刚才提到那个韩主任其实就是乱说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果然,听到韩主任,她就心虚了。
馄饨馆一片狼藉,当胖大婶进门看到这副惨像,惊恐地张大嘴巴。她哆嗦身体,看向我。
我更狼狈,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脸上还有红掌印,她问我,“到底怎么了?是谁干的?”
我苦涩一笑,“那个女人。”
胖大婶气乎乎的说道:“她发什么疯?她究竟想干嘛?”
“她想找回她的威风,她想让我向她低头,她想让我把她供起来。”我冷冷地说。
胖大婶呆呆地望着我,“她…她是不是心理有毛病?”
“哼!她正常得很,她只是找存在感而已,她还以为我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我?她做梦吧!我不会再惯着她。”
说完,我和胖大婶一起动手收拾东西。那只死老鼠还在那里躺着,我知道一定是她趁乱放进来的,我提起扔了出去。
今天再没有一个人进来吃馄饨,接下来的几天,仍然没有人光顾。我的馄饨馆面临瘫痪,胖大婶直抹眼泪。
我知道,我的事业再次被那个女人搞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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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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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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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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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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