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季,母亲去蔬菜队给人家摘黄瓜茄子之类的蔬菜,一天六块钱的工钱。每天干完活现结账,母亲拿了两条黄瓜放在自己的塑料袋里,东家看见了,结账时就扣下五毛钱。她会扯着嗓子跟人家喊一顿,说什么黄世仁,周扒皮之类的话攻击东家,东家面对母亲的蛮横无理,不得已把五毛钱又退给母亲。
回到家之后,母亲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壮举。”姐姐拍手叫好,给母亲竖大拇指,弟弟也对母亲崇拜至极。只有我觉得丢人,并且冷哼一声。
我的这一声“哼”给我带来了皮肉之苦。母亲放下碗筷,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扔在地上,外加拳打脚踢。
“你也就是打我厉害。”我爬在地上,倔强地讥笑母亲,“有本事你去打别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是的,我嫌丢人,我要脸,我对母亲的反感来自于她的粗暴和那像大喇叭似的大嗓门。
母亲愤怒了,我成功的激怒了她。她把我身上的衣服撕烂,把我扔到冰冷的大水缸里。父亲见状,一把将我拉出来,并且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母亲大发雷霆,“你还是不是当妈的?你还是不是人?”
父亲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瞬间吓到了母亲。她颤颤巍巍地说:“谁让她故意气我。”说罢,她自觉理亏,出去了。
父亲站在一边看着,哀声叹气,不知道为自己的无能叹息,还是对母亲的行为叹息?
我裹着床单,哆嗦着蜷缩在墙角,不哭也不闹,似乎是习惯,也似乎是心死如灰。
这种使人窒息的日子,频繁在我家上演。家里的庄稼需要浇水,母亲和父亲半夜从炕上爬起来,去水渠道截水,就是把水渠分开若干股,让水流到我家的庄稼地里。
庄稼浇完的时候,到了凌晨三四点钟。父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我睡得正香,母亲把我从炕上拽起来,“干活从来没有你,就知道睡,你是猪啊!”
“我又怎么招惹你了?你凭什么对我又打又骂?”我歇斯底里地喊道,对母亲,我不再有一点点尊重,同时对她也不再害怕,可能对她的暴躁已经有了免疫力吧!
母亲脱下鞋,把袖子挽起来,对着我的嘴巴抽打,一下,两下。并且扬言,“打死你老娘一命抵一命,你就是个祸害,你就不该活着,我抽烂你的嘴,让你敢顶嘴。”
我第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把母亲推倒在地,指着她,“有本事你就弄死我,生在这个家就是耻辱,有你这样的妈更是我的奇耻大辱。”
或许,我突然爆发的脾气震慑住了母亲,她竟然呆呆地看着我,拿着鞋的手终于在犹豫中放下。
姐姐和弟弟仍在睡梦中,对于吵闹,他们充耳不闻。而我,只能摸黑坐在水泥地上,睡意全无。
转眼间,我初中毕业,中考时报考了中专。之所以报中专,就是想尽快离开家,尽快能自己挣钱。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考上,可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知道父母的决定,他们绝不会供我读中专。
因此,我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才能实现我的愿望和价值。
村民胖大婶是个寡妇,丈夫死了十多年,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女儿抚养长大。听传言,胖大婶近来买了一台织毛衣的机器,自己操作,织了好多漂亮毛衣,那些商家直接从胖大婶这里进货。
我对这行挺好奇,于是去找胖大婶。胖大婶见到我乐呵呵地,直夸我越长越漂亮,个头也高,一点不像木头桩子。
我尴尬的笑笑,说:“大婶听说你会织毛衣,教教我吧!”大婶把我拉到床边坐下,“想学啊?为什么要学织毛衣?”m.xiumb.com
“我要给自己交学费,你也知道我爸妈…”我没有说下去,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胖大婶一看我哭了,连忙拿纸给我擦眼泪,“你和我家英子同岁,是应该好好上学,大婶支持你。”
大婶认真的教我纺线,教我怎样用机器,教我认识机器的各个零件,还有织各种款式的毛衣,用的针也不同。她拿出各种各样的针,一个接一个在机器上调试,换针,让我认识它们,使用它们。
可以说,胖大婶对我毫无保留,掏心掏肺的对待我这个学徒。我也不会让她失望,不能对不起她的苦心,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艰辛。
苦练十天,我终于织成一件漂亮的女式毛衣。胸前有星星和月亮的图案,袖口绣着一朵花,毛衣包臀稍长,整件毛衣时尚大方。
胖大婶打量我一下,让我穿上这件毛衣,并且说:“木木,这件毛衣送给你,这是你亲手织的,给自己留个纪念。”
我感动的望着大婶,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颜色。穿上毛衣,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泪哗哗地掉下来,我终于有件新衣服了,终于不用再穿姐姐退下来的衣服了。
九十年代中期,这件毛衣就属于时尚的款式。胖大婶说,以后好好干,技多不压身,能养活自己。
我重重地点点头,然后提出一个方案。把自己织出来的毛衣拿到市场上去出售,不能只等着商家来收购。胖大婶说,到底是文化人,脑子灵活,这个想法好,可以试试。
我连续一个星期赶着织毛衣,总共织出一百五十件毛衣,我用自己的方式在市场上销售,很多人围着我试穿毛衣,价格也不贵,一件毛衣只卖三十块钱,很快就被抢空。
这次我挣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除去各种成本,纯赚四百块钱。我的成功,让胖大婶开心得嘴都合不拢,当然还有我的父母亲。母亲阴阳怪气地说:“你总算没白吃饭。”还是那个令人生厌的腔调,还是那副使人作呕的嘴脸,还是那个大喇叭似的大嗓门。
我无动于衷的纺线,调整机器,对母亲我不想说一句多余的话。现今,我只想尽快挣够学费,尽快独立。
我期盼已久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如愿到我手中。通知书上清晰地写着,“呼和浩特市石油化工学校计算机系”。母亲嫌弃地撇嘴,“你有上学的命吗?只是个中专而已,有本事考大学。”我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中专根本没必要读,考上也不荣耀。
“我至少有本事考上,我姐姐还没本事考上!”我幸灾乐祸地边说边笑。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指着我,“你姐没考上你就这么开心?她不能去上学,你也别想上学。”
我手里举着通知书,“我有通知书就能上学,我自己交学费,我会自己挣钱。”说罢,我哼着曲子走出房间。
织毛衣的人越来越多,买机器的人也越来越多。村民们似乎在瞬间爆发了做生意的能力,他们曾经腐朽的思想,在看到我数钱的刹那间得以开发。
胖大婶着急了,家家有机器,人人织毛衣,市场需求量真的那么大吗?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步的方案,父亲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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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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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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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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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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