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了雨,滴答滴答的,一滴一滴敲打着窗沿。

  陈年的左肩已经浸湿,他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打她的背:“嗯,我都知道。”

  那晚,他照常等她上课,但迟迟没有等来。问了之后,才知道家生变故。三天后,回来的苏橙像丢了魂一样,浑浑噩噩,经常发呆,听见外面救护车的声音,还会不自觉的流泪。

  他知道她亲人去世,没有过多询问细节,只是安静的陪在她身边。那段时间,他感觉她身上的光与温柔都在慢慢暗淡。

  苏橙离开陈年的肩膀,不缓不慢的说:“陈年,你知道吗?我回家后,看了门口的监控,想知道奶奶是什么时候出事的。以至于现在,每次看见急促的救护车,我还是会想起,视频里爸爸流着汗很急的疏导救护车前面的不动的车辆,一辆车一辆车的拍着车窗,视频里救护车的声音穿破扬声器,充斥着整个神经。我在想似乎有些人就是这样,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总是不冷不淡。既不说会表现多冷漠,但也不会主动配合,总是不推不咎的。好像看惯了生老病死,体会了喜怒哀乐,尝过了酸甜苦乐。然后会轻松的说一句,生活都可以过去的,好像伤心这种情绪,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时的。”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奶奶给我吃过的糖,只有含在嘴里感受到糖果的存在时最甜,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甜味,到现在,在我的生活中,看见彩虹,闻到花香,甚至是看到某种相似糖果的时候,那时熟悉的甜味就散漫在嘴里,久久不散。”

  陈年安静的听她继续说:“我知道爸妈瞒着我之后,怨恨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长到后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和他们说话的。他们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过他们的悲伤,直到后来某天晚上,我听到爸爸的哭泣声,我才意识到是我的伤心掩盖了他们的情绪,他们也会在半夜的时候默默哭泣,只是假装坚强而已。是我,忘了。”

  她的声音慢慢沙哑,带着哭腔和浓厚的鼻音。陈年递过热水和纸巾:“嗯。”

  “其实这部本子,我在看的时候,每次都会下意识跳过这段,我觉得自己在这点上很不专业。后来和刘老师相处,我总是在想,奶奶如果在,也会像刘老师一样有童心吧,都说老小人,越老的人,性格越像小孩。”

  陈年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她,双眼似乎更加红肿了,桌上有小可送来的白煮蛋,他敲碎了给她剥了一个。

  苏橙接过白煮蛋,见他没有动静,疑狐的看着他:“你为啥不说话?”

  “嗯?”

  “安慰我的话,之类的。”

  陈年暗笑,又把她抱住,淡淡地说:“让我想想,该怎么安慰你。”

  “别想了,你来就好了。”

  只要你来了,我就慢慢好了。因为你,很重要。

  两人静抱了一会。突然,苏橙就离开陈年,半眯着眼,用着一口试探的语气说:“你不会,是觉得我矫情吧?”

  陈年无奈,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又听见她说:“那你没办法了,你摊上我了,你完蛋了。”

  陈年哑笑:“饿不饿?”

  苏橙点点头,拿起筷子又吃了点,又想不通,不死心的抬起头说:“你不会真的嫌弃我,矫情吧?”

  陈年摇了摇头:“没,我在想你什么时候看事情透彻?”

  苏橙没有回话。

  两人吃完饭,外面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苏橙想着两人在一起时间本就少,总不能一直宅在房间里,于是提议出去散步。

  两人撑着伞漫步在路上,因为地处郊区偏僻,路并不像城市里的水泥路或柏油路一样顺坦,而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在雨水的浸湿下粘着两人的鞋底。

  苏橙尴尬死了,本想着出来,两人一伞,毛毛细雨,佳男靓女,肯定是美如画,意境很好!可是,现实却是,两人小心翼翼的在路上找着可以顺利前进的路,以至于有时苏橙会偏离伞的方向,而陈年自然将伞伸向她的方向,最后被淋雨。

  “我们还是回去吧。”她有点不开心。

  “嗯。以后别这样了。”

  ?

  “心情不好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憋着。”陈年把她往自己身边搂。

  苏橙的性格虽是大大咧咧,容易上头,但触及到点,还是细腻。自己对她几番拒绝,没主动找她,她会自己一个人生气,也不明说,行为可以说是像小孩一样幼稚。明明想要宠爱,但却一个劲的安慰自己要独立。琇書網

  他想让她能被星光照耀。

  “嗯,我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了一段彩虹屁。”

  两人往回走着,貌似达成散步的目的,但又没完全散步。

  ?

  “什么?”

  “你踩着漫长星辰的光而去,我在人海之中遥望你触不可及的背影,却在你回眸的刹那,万物皆失去颜色,而我失了心智。今夜,也为你的眼眸干杯。”苏橙虽是找话题,但却用着打趣的语气,露出一丝丝戏虐的眼神。

  陈年觉得网友写的还不错,点了点头问:“你在哪看的?”

  “就元旦晚会的评论上,粉丝夸的。”苏橙漫不经心的回答:“你也夸夸我呢,我还没听你夸过我。”

  陈年沉思,无言。

  “嗯?陈年,你都没夸过我哎!以前总说我笨,你”

  话还没噼里啪啦的说完,就听见陈年走心的说:“那天堆完雪人,我突然想起《绝色》里的一句话。”

  ?

  苏橙停下脚步,看向他。伞外还可以看到细丝般的毛毛雨,有点灰蒙蒙的。

  她望向他的双眼,他的眸眼很漂亮,就像书中写的那样,漂亮到仿佛可以从中看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可以看到北国的风雪和南国的花开,可以看到大漠孤烟和小桥流水,可以看到长河落日和浅草没马蹄,可以看到白驹过隙星移斗转。

  她看见他张了张嘴,声音在细雨中隐隐传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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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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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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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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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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