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多久了?”陆茶品着江南特供的香茗,漫不经心地问。
“一个时辰不到。”掌事回答着,恭恭敬敬。
掌事姓张,是宫里的老人了,自打陆茶进宫便在她身边照应着,宫中之人又惯会察言观色的,对于陆茶,她不敢大言不惭地称是十分了解,但也是了解上七八分的。
但今早甫一见到陆茶,她便觉得好似换了一个人,还是那张娇娇艳艳的脸,从前的太后娘娘给人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那身皮子了,而今天的太后娘娘像是有了灵魂一般,那贵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敬意。
“哦,那就……”陆茶出声。
张掌事原以为陆茶是打算召见孙医女了,却没想到——
“那就不见吧。”陆茶淡淡地吐出这样一句话,带着些随性,却又让人不敢反驳。
张掌事心里嘀咕着太后娘娘突如其来的转变,但也不敢多想些什么,能在宫里安稳地待了这么多年,还做上了一宫掌事,张掌事凭借的就是“该聋的时候聋,该瞎的时候瞎,该哑的时候哑”,总之一句话,贵人的事情少管,贵人的吩咐看着办。
张掌事只是顿了一瞬,并不明显,就转身朝着偏殿走去,孙医女被安置在偏殿暂时等候传唤。
就在张掌事一只脚要跃过门槛时,陆茶突然开口喊住她:“等等,叫她过来吧。”
不去过多猜想贵人的想法是在这宫中生活的上上之道,张管事转身行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冲陆茶恭声应道:“是。”
陆茶想,既然距离她看中的那个同沈熠见面的时间点还有段时间,不如就先来会一会原女主吧,她倒要看看,这原女主是不是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医女孙馨见过太后娘娘。”一声有些清丽的声音让陆茶回过来神。
“孙馨?这段日子辛苦你每隔几日都来为本宫请诊平安脉了。”陆茶嘴上说着感谢,但那语气是那么地随意,任谁听了也不会就这么把这句话当成真的。
孙馨连忙行礼:“不辛苦,都是臣下应当做的。”
说是这么说,但孙馨心里多少是有些不乐意的,只是面上一派恭敬,让人寻不出错处来。
她是正二品医女,但太医院此时一品医女之位空缺,所以孙馨实际上可以算是医女中的头一份了,像是被派来每隔三日给太后娘娘请一次平安脉这种事情本也用不着她来,但谁让当今最重孝道,这点了名叫她来,她哪里敢抗旨!
陆茶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孙馨心里的想法可瞒不住她,不去理会,陆茶按照自己的节奏走:“说起来,孙医女也来过这么多次了,本宫竟是没有好好端详过你的样貌,这样,你抬起头来。”
陆茶随意的态度让孙馨觉得自己好似个戏子,而陆茶就是那看戏的人。
指尖被自己掐出深深的痕迹,孙馨却仿佛无知无觉,也是在借着这疼痛让自己清醒地伪装出笑靥,恭敬地道:“是。”
说着,孙馨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孙馨从前也没有敢这么看过陆茶,但只是瞄见个大致轮廓,也能想象得出这人是多么地光彩照人。
而如今,直面着陆茶,孙馨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好像被贬低到了尘埃里,还无处躲避。
啧,清粥小菜,陆茶在心里轻叹,不过如此。
看来孙馨能得到男主的特别对待定是与三日之后的那件事情有关了。
陆茶再一次在心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嗯,和男主的初次见面就定在那一天好了!
陆茶的想法,只是匆匆过脑,实际上,两人还没有对视几秒。
“孙医女这段时日甚是辛苦啊,你看这脸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这眼角竟还生出了几条纹路,本宫记得孙医女与本宫差不多年岁吧,这让一个花一般的小娘子变成现在这般,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陆茶这句话的含义之丰富,足够孙馨回去气上好些时日了。
听着这话,孙馨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伸到眼角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才不至于失态。
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孙馨忍住想要上前挠花陆茶那一张狐媚子脸的想法,忙着道:“不敢。”
她确实是不敢怪罪陆茶,但却不是不想怪罪陆茶,自己堂堂正二品医女,隔三差五便过来给这位每日只知道享受的人诊平安脉,还要受如此屈辱,当真是气极了。
虽然孙馨已经极力控制住自己,可是她的情绪之激烈却不是轻易能被隐藏的,这般样子反倒有点惺惺作态。
陆茶最见不得这种“我有委屈,可是我不说,但我只是会表现出来让别人知道”的这种人了,直接开口:“这样吧,往后孙医女就不必来给本宫诊脉了。”
此话一出,孙馨的表情就有些复杂了,先是兴奋,再是惶恐,最后竟有些扭曲了本就只是清秀的面孔。
赶忙跪下,孙馨向陆茶求着情:“娘娘,为何……是我,哦,是臣下做错了什么吗?”
瞧瞧,这人已经惶恐到连称呼都有些错乱了,若是让旁人见到,怕是少不了几分怜惜,相对地,陆茶也逃不掉一顿鄙夷。
可惜,早在陆茶召见孙馨时便屏退了左右,现在这主殿只余张掌事、陆茶同孙馨三人,张掌事又是个聪明人,能在宫中安然无恙地呆那么久,一般的手段怕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所以,孙馨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注定是没有观众的。
“瞧瞧,孙医女怎地哭了,可是激动的?放心,本宫说话算话,明日医女便不必来了。”陆茶装作没有听见孙馨的那般话语,自顾自地将话说了下去。
孙馨知道这件事情是无可逆还的了,虽说给她并不乐意给太后诊平安脉,但她也清楚,若是能在太后这边留下个好印象,按照当今圣上那孝顺的性子,她那一品医女之位可是十拿九稳了。
届时,她便借机宣扬宣扬名声,听说沈郎的母亲近段时间一直在为他物色适龄的女子,现如今,一切都泡汤了!
孙馨同往常一样恭敬地告退,寿安宫外,她忽然转头看向了那烫金的宫匾,目光里多了些什么。
孙馨走后,陆茶问道:“太医院可还有医女?”
过几日,她要去救一个人。
“我倒是还知道一位,兰澜医女,是从二品医女。”张掌事答道。
其实,大宋的太医院已经相当完健了,其中的医女绝不少,甚至有不少官家女子都抢着进来镀上一层金好去配个好姻缘。只是,这如今名声能入了张掌事耳朵的也仅有两位,一位便是那孙馨,还有一位就是兰澜了。
从二品医女?在诸多医女中脱颖而出,医术定然是佼佼,至于其他方面,无论如何,也是要好过女主的。
“那便她吧,明日替我向皇帝请旨,便封她正二品吧。”陆茶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足以搅乱整个太医院本来还算是无波的湖水。xǐυmь.℃òm
在老皇帝刚刚故去之后的那段时间,宫中一片混乱,原主便是在那个时候与当今圣上有了些“母子”情分的。
说是“母子”其实也不恰当,当今更多地是把原主当作姐姐,支撑着她他渡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的姐姐。这点小要求,皇帝是不会拒绝的,所以,陆茶这请旨的话说得极有底气。
“是。”张掌事拱手应承。
张掌事也是今日才认清孙馨的为人,一时间竟有些唏嘘感慨,希望这兰澜是个好的吧,这回她可是要擦亮眼睛好生看看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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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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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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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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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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