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容站在珠帘外,影影绰绰的看着世子哀求母亲,“帮帮我,就帮帮我这一次。”
从小,什么决定都是徐氏帮他做,但就是这一次,他想自己做决定。
“母亲,我自小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您不是不知道——”
“圆娘现在又不能生了,儿子想给元哥儿留个兄弟姐妹。”
听着这话,沈怜容忽然有些动容。
一个人成年后做的决定,往往跟他的童年生活有关系。
在苏靖的童年,他没有父爱,每日跟谁在“怨妇母亲”身边听她唠叨,每走一步都被牵的死死的。
像是怕失去什么,苏靖知道母亲没有丈夫的爱,除了自己,她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苏靖留下,他是个好孩子,陪伴在母亲身边,希望能给她一些慰藉。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是孩子就羡慕别人家的热闹。
徐氏讨厌王氏,连带着也不让苏靖跟苏御玩,去了就得打手,不然就是哭泣,用母爱绑架孩子。
独自坐在院子里看向天空里的风筝,听着外面开心的笑声时——
没有人知道,苏靖有多羡慕。
所以,到了这会,他跟徐氏请求,“留下银娘,留下她的孩子。”
看重孩子,在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苏靖想给元哥儿留个兄弟姐妹。
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沈怜容站在外间等候许久,徐氏才让她进来。
进来第一句就是,“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沈怜容知道徐氏这么问并不是想知道答案,她就是想让沈怜容跟自己站在一条线上。
利用女人的同情心,看,他多可怜啊。
大部分女人都会同情心作祟,变成对方趁手的工具,但沈怜容不是。
事出蹊跷,必有鬼。
外面那么多人不叫,偏偏叫了沈怜容进来,还不是因为她最好利用?
可不能上这个当,沈怜容留了个心眼,做了个难过的表情——
捏着帕子拭了下眼角,不言不语。
这个时候,沉默才是智慧的展现。
爱蹦跶的蚂蚱总活不了多久,沈怜容就看徐氏一行人演戏。
地上的女子已跪多时了,不似侯府门口那般泼辣,一到男人面前就变成了柔弱小白兔。
演起戏儿来活像那戏子。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沉闷间,一道如风的爽朗飞了进来。
健步如飞,杜月圆进来就入了上座,“怎的都不说话?”
瞥见了沈怜容,招手让侍女放凳子,“给二夫人看座。”
没人敢说话,就她敢。
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呢,也不拘束,给了沈怜容看座,也不忘给康雅姑娘看座。
使唤完毕,才斜倚在坐塌上,“啧”了一声,“母亲,您不是最怜爱了吗?怎么不给人看座啊?”
这话是刺徐氏的。
外人看来,儿媳妇这么做很不礼貌,但在沈怜容看来——
杜月圆做的也太解气了!
有什么话当面说,从不藏着掖着。
地上的戏子还在扮演可怜,诉说自己的“清白无私”,“民女也是清白人家出身,虽比不得别家富裕,但也小有自足,自得自乐。”
“遇着苏公子,也是缘分使然,让我们遇到了一起,有了爱的结晶——”
说到这里,女人摸了摸肚子,柔弱却不失挑衅的看了杜月圆一眼。
苏靖最爱孩子,只要拿捏住这点,她就不怕。
不过是个不能生的母鸡,哪里比得上自己?
抚摸着圆润的肚皮,女人一句话都没提杜月圆,却字字不离杜月圆。
生不了孩子,是杜月圆心中永远的痛,是暗伤。
就这么被晃儿明之的提出来,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沈怜容却是看不下去了,轻走几步,就来到了女子的面前,问她,“什么货色?”
“妹妹的衣裳看起来很漂亮,是哪里的货色?”
听着沈怜容这么问,女子掩下心中的异样,答道:“扬州货,是今个行货里最好的一批,二夫人要是想要,我那里还有,回头——”
哦,回头。
沈怜容打断她,“回头去哪里拿呢?”
眼神灼灼,明晃如镜,看得人心头发颤,女人似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她刚刚才说了自己不爱钱,现在身上穿的,头上戴的——
可不都是用钱才能堆出来的好东西?
说什么不爱钱?
笑吟吟的看着女子,沈怜容用口型问她,“什么货色?”
到了我面前装十三了!
轻声轻气,用着气音问话,在外人面前就是幅姐妹情深的画面。
搞清楚了,沈怜容才不要姐妹情深。
她要当面撕逼!
有着王氏跟苏御做靠山,后院之中,她大可以放肆点。
何必让一个小丫头爬到自己头上?
还想算计自己?
想得美!
徐氏叫沈怜容来的目的是为了彰显一下自己的“大公无私。”
说白了,沈怜容就代表了外面的一大圈女眷。
到时候,徐氏把银娘接了进来,就可以说是“问过大家的,带头的是容儿,容儿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屁!
一个两个的,都想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精得她!
徐氏就是半点干系都不沾的,责任全部抛给别人,就算是后面老爷问起,她也能说,“二房娘子都没教好,她也有参与,你怎么不治她的罪?是不是偏疼王氏,连带着她的一切你都要护着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无理取闹,找个替罪羊,这种活沈怜容可不能接。
与其进退两难,不如扯破了脸皮,撕了她去!
得罪徐氏跟得罪王氏,沈怜容分得清。
现在“鲁莽”一点,也好过连累婆婆为自己背锅收拾残局。
鲁莽点好,鲁莽点完事了还可以到婆婆那套套近乎——
上了年纪的人都“好为人师”,沈怜容结束后再去王氏那里,乖巧听训,还能留个“知错就改”的好印象。
何乐而不为?
想着,沈怜容也不遮掩了,当着徐氏的面就说,“这孩子留不得。”
不是问我意见吗?
我就说给你听!
把方才的因果关系说了一遍后,沈怜容才看向苏靖,问道:“世子,您觉得呢?”
没喊大哥,喊的是“世子”,提醒他的身份。
这个家,总得有个明白人吧?
家族与私情面前,谁重要?
考虑不到一瞬,苏靖眼神晦暗,唇线抿成一条,垂下了脑袋。
身为世子,他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考虑到,他甚至不能拥有个孩子。
似乎是想到了小时候孤独的自己,苏靖根本不敢看银娘的肚子。
拳头捏紧又放松,顿了顿才道:“我会好好对你的。”
就这一句话,令下首的女子眼神一亮。
随即就是痛哭流涕,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哭嚎了半天,才在苏靖的怀里软软的晕了过去。
就这?
沈怜容看了看指甲,就这?
还想跟我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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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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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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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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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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