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之人的视力大多不错,即便屋里毫无照明之物,也不妨碍他看见幕帘后的贵妃榻上坐着耶律皇妃。
许是被点了学到,她坐在哪儿一动不动。
若是能看见她的相貌,必然是一副绝艳的美人静坐图。
只是眼下,这位美人怕是要成为一具红粉枯骨了。
苏幕遮捏着云刃道:“我杀人的时候,不喜欢被人围观。”
鱼时慢道:“我们不进去,只站在这里看着。等你杀了耶律思情后,我们便去藏锋塔。”
苏幕遮笑道:“你不相信洛问书能击败南宫一鹤?”
鱼时慢道:“我不相信他的实力。”
苏幕遮轻笑:“可是,你总该相信他的剑。”
“霜寒剑?”
苏幕遮轻笑不语,转身走到屏风后,掀起幕帘。
坐在他面前的,是穿着华丽宫装的耶律思情,黑色布罩套在头上,看不清这位令皇帝都情愿纡尊降贵的女人相貌。
苏幕遮不免有几分遗憾,也为她感到可惜。
如果能看见她的样子,或许自己会心软,带她离开这里。
哪怕是与鱼时慢反目,他也是情愿的。
鱼时慢丹凤眼虚眯,盯着苏幕遮的动作,见他迟迟没有动手,遂催促道。
“你还在等什么?怎么还不下手?”
苏幕遮低头看了眼耶律思情的手,纤细白嫩、光滑润洁,只是中指关节出有一层薄薄的茧,不免破坏几分美感。
苏幕遮叹息着摇摇头,退后一步,将云刃举到耶律思情脖子处,轻声道。
“得罪了。”
云刃出手很快,发出的声音很细,像是一根细丝割断了豆腐。
鱼时慢看见幕帘后一颗脑袋高高的飞起,滚落到床上。
随后,鲜血如泉喷出。
哪怕屋里没有灯光,那颜色依旧红的鲜艳。
鱼时慢咧嘴笑了,笑的很开心,可她的笑是无声又绝美的。
苏幕遮扯下床帘,盖在耶律思情的尸体上,缓缓退了出来。
“好了,我们可以去藏锋塔了。”
鱼时慢软腻的挽着他胳膊,温柔笑道:“好,我们去藏锋塔。”
走出宫门,苏幕遮回头看了眼,疑惑问道。
“嗯?难道不将这寝宫一把火烧了吗?”
鱼时慢笑道:“若是烧了,别人又如何知道死的是耶律皇妃呢?”
苏幕遮点头道:“言之有理。看来,我确实找了个绝顶聪明的合作伙伴。”
鱼时慢道:“若是不聪明,你也不会和我合作。”
苏幕遮哈哈大笑,连声称是。
鱼时慢对宫中侍卫岗哨布置十分熟悉,轻易的避开侍卫们的巡逻。
鬼头刀于津等人也是紧随其后,如影随形。
苏幕遮余光瞥了眼鱼时慢的影子。
很好,鬼影子也跟来了。
如此,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藏锋塔的决战并没有开始,红眉暗香还没有出现,所以于思秀没有陪他登塔,到塔下时便悄然离开了。
显然,他对宫苑西门的侍卫岗哨位置也很熟悉,轻易避开侍卫们的逡视。
无人察觉时,于思秀朝着迎风阁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洛问书一步步的慢慢登楼,一点儿都不着急,哪怕围观的江湖人士迫不及待的大声催促着他,可他还是不疾不徐的登楼。
要慢,要拖时间,等苏幕遮回来。
这是他们早就商定好的计策。
洛问书自忖凭借飞星赶月,能接住南宫一鹤的第一剑。
第二剑,他是万万接不住的。
所以接第一剑的时间要尽量晚,让苏幕遮来接。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暴露真实身份、才能活下来。
洛问书拾阶而上,一边走,心里边数着有多少台阶。
六百三十四阶,当他终于出现在南宫一鹤面前时,他已数完了。
站在塔顶,俯瞰而视,是繁华盛景的京城。
华灯初上,人声鼎沸,喧闹飘声入耳,仿佛能闻见美酒馥香。
洛问书压着半截断剑,缓步走到窗台前,俯视着下面中庭,背对着南宫一鹤。
此时的南宫一鹤,盘坐在地,腿上搭着光芒内敛的半截断剑。
他的剑,已经出鞘,仔细的打磨过,刃口锋锐、寒光冷冽。
可剑锋上的豁口没有磨去,还残留着战斗一生的痕迹。
南宫一鹤着实是老了,灰布长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偌大的下摆在地上铺开圆形,遮住双腿与座下蒲团。
腰也佝偻几分,向前微微倾着,几缕白发无风飘荡。
他的呼吸均匀而缓慢,眼睛没有睁开,像是睡着了。
两人都没有去看彼此,没有释放出属于自己的势。
洛问书是不敢,一旦他的气势出了,以南宫一鹤的阅历,必然能察觉他并非苏幕遮。
因为他的势,还配不上他腰间的剑。
南宫一鹤则是谨慎。
高手对决,以势触探,一旦被对方察觉出破绽,那便是剑招上的破绽,这是大忌。
是以,当南宫一鹤久久没有察觉到洛问书的势时,心下不免有几分吃惊。
从脚步声判断,对方很年轻,内力并不深厚,甚至还有几分浮躁。
这样的人,若能一剑击败姜堰、杀死胡越王,那就只有一种解释。m.xiumb.com
他的剑,很奇、很吊诡,会在常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予以致命一击。
江湖豪客素来喜欢说一句话:但凡看过我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
大多人或许是在为自己填鼓勇气,增强对战气势。
可南宫一鹤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具备说这句话的实力。
“你的剑,也是半截断剑?”
终于,南宫一鹤按捺不住,缓缓睁开眼。
洛问书依旧学着苏幕遮的声音与口气,缓缓道。
“半截断剑,足矣。”
南宫一鹤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洛问书腰间半截断剑,盯了很久很久。
“你的师傅,是白衣剑仙?”
洛问书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唯好搪塞道。
“江湖末流客,不足一提。”
南宫一鹤沉沉的从鼻中呼出口气,才道。
“半截断剑,只有三招,老夫早该想到你是他的弟子。飞星赶月是问神、流沙驱影为镇魂、天外飞仙乃仙人一剑,除了白衣剑仙,天底下无人能创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三剑。”
洛问书更不知如何应对了,索性闭嘴不言,听他说下去。
南宫一鹤思沉许久,才缓缓问道:“师尊他老人家,还好吗?”
此话一出,洛问书顿觉如晴天霹雳,脑海中旱雷连连。
师尊?
苏幕遮和南宫一鹤同出一派?
苏幕遮的来历与其说简单,不如说是个谜。
所有人都知道他来自平安小镇,可无人知道他的剑法从何而来,师承何处。
如今听南宫一鹤道出,洛问书对此更加好奇,但又不敢随口搭话发问,只能听着。
南宫一鹤继续道:“算算年月,师尊今年应该一百七十八岁,估摸着已经作古了吧。今日一战,若是我败,我亲自向师尊谢罪。若是你败,我会毁掉天下半截断剑,毁掉白衣传承。天下,再也无人着白衣。”
洛问书心中再是一悸,惊异察觉今夜这场决战并不简单。
似乎...并非如鱼时慢事先安排好的成败,而是宗派内争?
可他还是不敢说话,只能听着。
“呛”
南宫一鹤手指轻轻敲击剑身,发出清脆的龙吟。
月光渐亮,从窗口透进来,照在洛问书腰间半截断剑上。
剑未出鞘,但光芒似已盛冽。
南宫一鹤平声道:“拔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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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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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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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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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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