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抚司与城防司的人战战兢兢,他们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幕遮,却又畏惧苏幕遮的眼神。
他们希冀能杀死苏幕遮,领取这份天大的功劳,所以眼神热切。
可又怕被苏幕遮杀死,所以眼神闪躲。
眼神,总是不可避免的让人看穿内心真实想法。
所以在江湖上,最可怕的往往是瞎子,尤其是武功高强、人缘又极好的瞎子。
因为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可惜在场没有一位瞎子,苏幕遮通过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是无法拦住自己的。
他就如此堂而皇之的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大柳树旁的湖边。
伸手折下一把柳枝,一根根的扔到湖中。
脚尖轻点柳枝,踏水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令身后的几百兵马无从追踪。
直到他登岸,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该不该饶了肖央池?
这个问题实在太令人烦恼,苏幕遮想了会儿便不再想了。
揣度人心?
得到的答案,往往与希冀的答案相反。
倒不如静静的等待结果,看能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那这个问题有答案吗?
有。
多年以后,苏幕遮回到废土复苏的平安镇,听镇上人传颂肖将军死守平安镇废土的故事。
于是,苏幕遮便将这一节,编入他的说书内容中。
只不过,那已是多年后的事情了。
且说洛问书从城隍庙中逃出,面前已无阻碍。
城隍司与城防司的人,尽数被苏幕遮调走,他面前的是一条通往碧云客栈的坦途。
即便他站在大路中间,仰天大喊一句“洛问书在此”,都不会有人来围剿他。
于是,洛问书快速跑向碧云客栈。
闵毓秀很郁闷,郁闷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甚至连妆都不化了。
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阳台,眺望芳情苑方向,看看那个该死的说书人会不会回来。
店小二要将苏幕遮住过的房间安排给客人,莫名的遭她一顿臭骂。
她关上房门,抱着早就没有余热与味道的被子,努着嘴嘀声骂着苏幕遮。
“都说自古英雄爱美人,老娘不是美人,还是你个混蛋不是英雄?”
“啪嗒”
就在她忧郁的时候,她的眼神忽然明亮起来。
她看见一块醒木从窗外扔进来,急忙起身冲到窗边。
可她看见窗下的人时,才兴奋起来的表情立马又耷拉下去。
洛问书朝闵毓秀抿嘴一笑,左右看了眼,轻身一跃窜入屋里。
洛问书拱手施礼道:“深夜打扰闵掌柜,还望见谅。”
闵毓秀捡起地上的醒木,拿出手帕小心的擦拭去上面灰尘,收进怀中。
她白了眼洛问书,将烛火调暗几分。
“是臭说书的让你来的?”
洛问书的脸不好意思的红了,回道:“是苏大哥让我来的。”
闵毓秀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洛问书,轻呵笑道:“哟?他还真是不简单嘛?一个臭说书的,竟能让你堂堂将军之子,喊他一声大哥?说书的本事没几分长进,攀亲附贵的能耐倒是见长。”
洛问书从她的话中,听出几分吃味的意思。
可他不知道两人关系究竟如何,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笑着默声带过,不予置评。
等闵毓秀郁气稍消,才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闵掌柜,苏大哥让我在此处暂避,傍晚再出去。”
“傍晚?”
闵毓秀神情微讶,那双灵动明眸的眼珠子晃了晃,似乎猜到什么。
“今晚是苏幕遮与南宫一鹤决战的日子,他要在这里暂避?难道说,他要趁着今夜决战,刺杀姜承和?”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摇了摇头,重新猜测。
“难道,他是要借皇帝观战去告御状,在皇帝面前状告此事?只要姜承和一死,你就活了。所以,你只需要躲避到傍晚?”
闵毓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认为自己猜对了。
可很快,她再次摇头。
“也不对。只是平安镇三千亡魂,还不足以让皇帝杀了姜承和。所以,苏幕遮必然另有所图。”
紧接着,她又是恼怒的轻拍着脑袋,抱怨道。
“这个臭说书的,做事总是神神秘秘,让人不能猜透。可恶,实在可恶。”
苏幕遮答应鱼时慢刺杀秀妃耶律思情一事,洛问书是知道的。
毕竟这件事,是他们三人共同谋划。
洛问书不知道鱼时慢为什么要刺杀耶律思情。xǐυmь.℃òm
但他没问,也不想问,更不想知道因果。
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宫苑内闱,那就变得复杂了。
皇亲、外戚、内务府等等。
耶律思情的身份特殊,甚至涉及与西沙国的邦交。
洛问书虽然没有任何功名在身,在朝廷中亦无职位。
但他很清楚一点:武将之后,切勿参与权争。
哪怕装作不知道,也万万不能搅和进去。
权争是一把无形的刀,能绞碎任何军功。
见闵毓秀一个人在那里苦思冥想,洛问书识趣的没有搭话,安静的等着。
好不容易等闵毓秀将苏幕遮骂个狗血淋头,转身看向他时,洛问书表情才微微松动。
闵毓秀问道:“苏公子让你来我这里,断然不是为了暂避。说吧,他要我帮他做什么?”
洛问书这才松了口气,回道:“苏大哥不确定我在这里的消息,什么时候会被姜承和知道,会引来城防司与刑抚司的人。所以,他希望你能能傍晚知道,将我悄悄送去皇宫西门的藏锋塔。苏大哥说了,这件事,只有天下第一的女人才能做到。而你,恰恰是那个天下第一的女人。”
闵毓秀被他这番话捧得有些飘飘然。
嘴角含笑,“咯咯咯”的娇笑出声。
伊始还有几分矜持,接着便捧腹大笑,笑得脸腮都红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
洛问书白嫩的面皮通红,脸上羞意阵阵,很不好意思的反问道。
“闵掌柜,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你觉得这样的话,是我能说出口的?”
闵毓秀白玉葱指点着洛问书,忍俊不禁。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剑书生的剑法虽高,却是个不出书房的呆子。这样的话,自然是那个活不死的冤家说的。也罢,既然他都如此说了,想来这件事非常重要。这个忙,我帮了。”
洛问书面色不禁露出几分担忧,问道。
“我多嘴问一句,闵掌柜打算如何送我去西门藏锋塔?”
闵毓秀慵懒的抻了抻腰,道:“这就不用你操心。我闵毓秀的本事,总是比鱼时慢要高明几分。她鱼时慢能帮助臭说书的约战南宫一鹤,我就能送你去西门藏锋塔。”
听她如此说,洛问书的心算是定了。
心下,对面前这位掌柜暗暗钦佩起来。
约战南宫一鹤一事,本是机密,知晓此事者不过寥寥几人。
闵毓秀能知道这件事,说明她有着自己的情报来源。
而她的情报来源,甚至触及宫闱、触及芳情苑。
又或者,是苏幕遮暗暗传信告诉她的?
总之,她既然知道这件事,就说明她具备配得上知道这件事的实力。
有这样的实力,当然能令他安然无恙的抵达藏锋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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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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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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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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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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