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说完,泰坦脸色发白地挠挠头,生怕从头皮中抓出一只吸饱血的虱子来。声音颤抖地说:“殿下和太子妃先回营,俺要洗澡去了!”
他自然没跳到温水坑里,那里太子妃刚刚洗过,他怎么能去洗!直接跳到浅浅的河里,整个人仰面躺下,从头泡到脚。
李霜华将一包澡豆丢到他身上:“好好搓搓,越往北越冷,后面想洗澡就越发难了。”
两人回到营地,周瑾瑜很认真地问她:“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就虱子的事啊,真的会将死人身上的病传到活人身上吗?”
李霜华郑重道:“当然!所以我建议殿下,如果可以让全军都保持干净和卫生是很有必要的。
除了洗澡还有随地大小解的事,我看将士们不论人马,都是就地解决。甚至便后不洗手,直接吃东西。
很多病都是这么来的!殿下若不信,明天只管问问军医。”
洗了一个舒服澡的李霜华很快就睡着了,周瑾瑜摸着她半干的头发,怕她这样睡明早头痛,又取出干毛巾一点点将她头发擦干。
翌日拔营前,周瑾瑜叫来军医,细问他虱子的事,军医实话实说:“不光虱子,苍蝇、蚊子、老鼠、虫子,皆能传染疾病。
可是殿下,若是寻常人家,让人保持干净还行。这军中真的不容易,不怕殿下笑话,属下在漠北,亲眼见过无数将士一年不洗一次澡的!”
周瑾瑜沉默片刻,召来众将军:“延后半个时辰走,前面有条河,所有将士分三批,每人都去洗澡!
将马也刷干净!以后每隔七天,必须洗澡洗头一次!”
众将军有点为难,太子殿下这么郑重地唤他们齐聚,竟然发了一道这么无聊的命令,疾行军在外打仗,洗不洗澡的有什么干系?
太子殿下还没习惯军中生活啊!自己爱干净也就算了,可也不能要求人人都跟他一样吧?
随即周瑾瑜将军医将身体太过脏带来的害处说一说,众将军这才明白太子殿下的良苦用心。
除了洗澡,当天周瑾瑜和李霜华商量着,又全军颁布几条军令:
一,不能随地大小便。以后每次扎营,起完灶台就挖粪坑。
二,大小便后必须洗手,否则不准吃东西。
三,每七天洗头洗澡一次。
暂时就这三条,做不到的军法处置。就这样,这支骁骑军,不敢说是大周武力值最强的军团,但李霜华敢说,绝对是最干净最卫生的军团!
转眼离帝都已有半个月,这一路除了泰坦,李霜华认识的人皆瘦了一大圈。
她觉得这路赶的已经够急了,可周瑾瑜跟众将军商议路线的时候,众人还是说,走的太慢了!
骑兵军团轻装上阵,从帝都到漠北,应该二十天就要赶到的。可这都半个月了,才走了一半。
六天前追上了戚将军带的步兵,如今骑兵在前面,还不知漠北情况,所以必须得加快速度。
周瑾瑜沉思片刻:“先派一小队人马换马不换人,速到漠北探查,没收到蒋家的军报,要么是不需要支援,要么就是军报送不出来。
如果是后一样,那我们必须全力赶往漠北城。”
随即周瑾瑜带六千将士以急行军的方式赶路,剩下四千人则带着辎重军需按正常的速度走。
从这里到漠北城,急行军最快也要八天。八天里吃喝在马背上,午夜扎营休息最多两个时辰。
李霜华以为这样一天能走一百多公里,结果一细问才知,最快也就能走个六、七十公里。
她大为震惊,前世看小说看电视,动不动就兵贵神速的,还以为疾行军会非常快呢!
结合这段时间赶路她是明白了,路不好走啊!有时候山路难行,前锋军还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南下还能走运河坐船,速度快些。这北上就真是一步一个马蹄印,太难走了!
她感叹道:“要想富,先修路!口号诚不欺我啊!”大周不是挺富的嘛?怎么路修成这个样子?
周瑾瑜听她这么一说,陡然一震,忙问:“还有呢!”
李霜华张口就来:“少生孩子多种树!”
“啊?”
“不对不对,说快了,是多养百姓多种树!”
周瑾瑜眼睛一眯:“孤觉得是‘多生孩子’才对!”
李霜华顿时不想理他了,跑去找大哥,大哥和谢慎思等一众文官,皆被留在后面带着辎重军需前行。
李霜华也想被留在后面,她简直不敢想象一天骑马八个时辰会是什么后果!
肯定会变成罗圈腿的!可是自己现在不能离周瑾瑜太远啊!
周瑾瑜看出她的为难,小声提醒:“你知道怎么做咱俩就能平安分开,昨天才洗的澡,不如今夜让为夫解了你体内的寒剑之苦。”
营帐中人有两人,他胆子大了起来,嗓间低靡富有磁性,眼神闪过的光如那月光下的溪水,格外诱人。
他的大手轻轻地覆在她的小手上,温柔地说:“霜霜,别怕。”
那一瞬间,李霜华差点就恪守不住了!这人怎么越来越会撩了啊?
她猛地上前摸两把他那结实的腹肌,然后转身就跑:“美男计在我这不顶用!”
周瑾瑜失笑地摸摸腹部,霜霜到底是对这里有什么执念?这么喜欢!
待她跑去找李明意,他正在整理一堆稿纸,见李霜华过来忙送递给她一个包袱:
“为兄去找军医要的几样伤药,你骑马前涂一点,再大腿上绑上纱布,磨的就不会那么痛了。”
又求李霜华:“你去跟殿下说说,让为兄也跟你们一起走吧!”
李霜华摇头:“不用了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急行军赶那么紧,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你的身体都吃的消,我怎么会吃不消?”
李霜华眼睛一转:“我觉得哥你留在后面,把这些算术整理成册更重要!再说,殿下是信任你,所以才要你看着这几千人的啊!”
李明意一声轻叹,今日周瑾瑜已下军令,所有文官皆留在后面。这是军中一向的策略,只要急行军,总是先将体弱的兵种留在后面。
当年秦王救驾,带了十万人马,结果急行军赶到的只有三千人。他们这些文官皆是留在后面的,除非是诸葛亮那样的军师,自然要跟主帅一路同行。
可惜他李明意不是,而周瑾瑜也不需要军师。他自己就是智勇双全的。
李明意叮嘱几句之后,有点纠结地说:“慎思说要见你一面,你看……”
李霜华摇头:“不必见了,谢大人说的无外乎跟大哥一样,叮嘱安全而已。我们到漠北见吧!”
翌日李霜华觉得还是半夜,连鸡都没叫,狗才睡下,大军就出发了。她睡眼朦胧地一圈圈往大腿上绑棉布,待她骑上自己的小母马,迎着冷风一吹,睡意才全消。
忙拿围巾围着头脸,泰坦笑她:“你这包的跟刺客一样。这就怕冷,到了漠北还得了!”
李霜华白他一眼:“到了我就不怕冷了!”有点庆幸戴了面具,不然自己的皮肤还不被吹的干裂!
大军出动,李霜华从一开始的紧张,全部心神皆在手中的缰绳上,眼前的道路上。她开始害怕会撞到别人,或是掉队。
直到真正奔驰起来,她才知道,身下的马是可以信任的。比前世骑车稳当多了!
跑了大半个时辰,她紧紧地跟在周瑾瑜身后,和寒光并驰而行,并未掉队。她也没有如预料般双腿痛疼,完全没有感觉。
坡路陡峭,岩石杂草丛生,但她毫不畏惧,驰骋的快意和一丝危险的感觉,唤醒了她对极限运动的感觉。很快就让她心花怒放起来。
恨不得马再快些,那种感觉就像前世去参加比赛的路上,紧张不安,但更多的则是对即将面对对手的欢喜。
她的血液沸腾了,驾、驾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鞭子抽抽的轻响,小母马感觉到主人的快意,一声轻昂加快了速度。
泰坦火上浇油:“李双兄弟,敢不敢比赛?”
李霜华得意一笑:“搬石头你都比不过我,还敢跟我赛马?”
“哈哈,骑马可跟搬石头不一样,可没巧劲使!”
李霜华看了一眼前面的周瑾瑜,笑道:“那你可瞧好了!”
说罢冲出队伍,和泰坦跑到最前头。疾驰的几位将军见是太子殿下的亲卫,便不好说什么,看着周瑾瑜,却见他眉眼皆是笑意,有几个大胆的将士,也加入了赛中。
寒光是无可奈何地跟着,万一太子妃失手落马,他得救人啊!
跑着跑着,一道霞光从右边,将天地染成一片赤红。红色落到山峰上,却是沉重的青铜色,将山峰渲染的更加威严耸立。
待跑过这片山区,赤红落在大片大片的良田上,成熟的縻子和高粮,皆红的像血。
马蹄奔驰间,那轮金黄的太阳升起,扫去赤红,将天地染成金黄。视线变的开阔,天地也变得极大,广袤无垠。
数千人的队伍,在这片大地上显得那么渺小。李霜华被震撼了,原来日出这么美,原来大周这么大!
泰坦的欢呼声将她从沉寂在日出的景色中唤醒:“俺赢了,李双兄弟服不服?”
李霜华痛快大笑:“服!你的马辛苦了!”
泰坦很疑惑:“为何不是俺辛苦了?”
“驮着你这么重的主人,还能跑第一,当然是马更辛苦!”
众人闻言皆大笑了起来,仿佛大家不是去上战场,而是去骑马郊游的。
待周瑾瑜下令吃早饭,李霜华以为要下马,结果大家只是速度变慢了一点,取出干粮和清水,就那样在马背上嚼着。
李霜华啃着早已变凉的馒头,见周瑾瑜盯着自己,她心一横,这家伙绝对是想看自己出糗,或是吃不了苦,他就好用圆房来让自己留下。
她故意大口嚼着馒头,吃冷馒头她前世可有经验,得嚼久一点,让麦香充盈口腔吞下后胃就不会那么火烧火燎。
她却不知周瑾瑜完全没有想着圆房,想的却是,是什么让娇养大的李霜华,变得能吃这份苦?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真的女子能习惯军营?当初未强行与她圆房,而是将她带到军中。就是想让她自己打退堂鼓。
不料她这半个月完全没有要退一步的打算,并且在军中混的还挺好,用算术私下教导李明意,让才入军营的李明意招揽了所有文官的心。一跃成为文官之首!
跟泰坦比个搬石头,当众做滑轮,让一众大老粗将士,对她是刮目相看。
又提出将士要清洁干净,为此常往军医处跑,军医也都喜欢她。
再别说他的亲卫了,泰坦和寒光怕是都快忘了她是太子妃,真把她当成兄弟了。
别的亲卫一样对这个年纪小,身板小,偏偏又得太子器重,还同住一营帐。
若是旁人,这样的新兵要么被其他人疏离,要么就恃宠而骄了。
可这李双不骄不傲,跟谁都笑意盈盈,除了兄弟们说荤段子的时候,她表现的太过不自然,被众人笑话是个雏儿,别的时候都把他当兄弟。
周瑾瑜很快发现,她竟然在军中很吃得开,这么快就适应了!
紧接着他下令急行军,以为会吓到她,哪怕说的时候吓不到她,这上路一跑,她定会吃不了这份苦。
没想到她还挺享受骑快马,跟他以为的会手足无措,很快掉队,没想到人家不光没掉队,还玩起了赛马!
周瑾瑜看着吃馒头的李霜华,想到她在宫宴上旁人皆小心翼翼,只有她毫不在意地吃喝,甚至宴后还到厨房要面。
在东宫一样是每一餐皆吃的极认真,跟那些吃的像小鸟一样多的贵女完全不同。
现在看她,山珍海味吃的认真,这硬干粮馒头她竟然也能吃的这么香!www.xiumb.com
霜霜啊霜霜,孤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呢?从豪华舒适的东宫,到这马背上的军中,你竟然能适应?
周瑾瑜头一次佩服起一个人来,是打心底佩服。若非亲眼所见,谁跟他说眼前的李双是个女子,他也不会信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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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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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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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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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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