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辞伸手去拉陆北,却不想陆北的身体竟直接从她手心穿了过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影影绰绰、透明虚幻。
然后抬头,眼前的一切突然疾速远去。
陆婉辞惊醒。
她猛地坐了起来,身上发了一身冷汗,濡湿了她的亵衣。
陆北是她八岁那年父亲送到她身边的。
据说,陆北是父亲拔营途中在一处悬崖下救下的。
彼时他身受重伤,容颜损毁。但好在身子骨强,根骨奇佳,武功也好。
她和师傅还有师兄三人云游天下,无武功傍身,父亲便将陆北送来她身边教她武功,护她周全。
陆北于她便如同兄长亲人一般。
他伴她长大、看她及笄、陪她出嫁、助她建立血雨阁。
她想要的,他双手奉上;她想做的,他陪她一起。
可是,她却害了他。
他还那么年轻,无妻无子。他本该有更加辉煌美好的未来。
他不该为了她将自己关在那层层宫墙之内,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但她旋即便抬手擦干泪痕。眸中透着刚毅坚决。
陆婉辞,你为何要哭?该哭的应该是他们。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待平复好心情后,她掀被子下床走到铜镜前。
“知秋。”她扬声唤道。
顷刻间,门被人推开。
钱妈妈走在前头,后面跟了几个端着洗漱用具的丫鬟。
“小姐晨安。老奴来伺候小姐梳洗。”钱妈妈弓着身子,语气一派恭敬。www.xiumb.com
陆婉辞抬眸,却没有瞧见知秋的身影。
她皱眉:“知秋呢?”
“回小姐,知秋那丫头犯了错,正受罚呢。”
“哦?”陆婉辞眼波微动,“犯了何错?受的又是什么罚?”
“知秋不懂规矩,老奴不过说了她一嘴,她便顶撞老奴。这大户人家的府里,规矩是多。这尊卑上下是尤为重要的。”钱妈妈悄悄的抬眼打量着陆婉辞的神色,见她神色无有不虞,便继续道:“老奴便罚了她十个板子。”
闻言,陆婉辞放下手里的木梳,然后起身,语气平静道:“带我去看看。”
钱妈妈一愣,随即劝阻道:“小姐,这可使不得。下人······”
话还未说完,陆婉辞便打断她:“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吗?”她眸色黢黑,淡淡的看着钱妈妈。
钱妈妈被她看得心里头发虚。然后道:“小姐请随我来。”
陆婉辞跟着钱妈妈绕过廊庭来到了下人房。
彼时知秋正趴在床上,眸中带泪,脸色苍白。
她的臀部处渗着血迹,衣料紧紧的黏着。
甫一见到陆婉辞,知秋“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小姐······”她作势便要起身,但只稍稍一动,臀部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感。
陆婉辞几步走上前坐在床沿,查看她的伤势。
“怎么回事?”她秀眉微蹙,语气有些沉重。
知秋抹了抹眼泪,控诉道:“小姐,您的梳洗向来都是奴婢伺候的。可谁知今日钱妈妈却要从我手上接过这个活计,我怕钱妈妈不知道小姐的习惯,便婉言拒绝了。”
“钱妈妈却偏说我顶撞她,叫了几个小厮摁着我,二话不说便将我打了好几十个板子。”
好几十个板子?
陆婉辞抬眸看向钱妈妈:“钱妈妈可否需要向我解释一下?”
钱妈妈笑了笑:“老奴不知道该向小姐解释什么,还望小姐明示。”
陆婉辞轻笑一声。然后她走到钱妈妈面前,二话不说,扬起手便是一巴掌。
她近日来捡回了前世的武功,这手上的力道可是不轻。只这一巴掌,钱妈妈的脸登时便肿了起来,嘴角还渗出了几丝血迹。
钱妈妈陡然间挨了一巴掌,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不解道:“小姐这是何意?老奴可是做错了什么?”
陆婉辞揉了揉手腕,脸上笑意不减。
“钱妈妈可还记得你方才说的话?”
“什么话?”
“你说,这大户人家里最重尊卑上下。”她脸上笑意更甚,“我为尊,你为卑。我想打你便打了,还需要理由吗?”
钱妈妈闻得此言,心下虽不服气,但面上却不露分毫。
————
瑛院。
周氏放下手里的茶盅,皱眉问:“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钱妈妈跪在下首,蜡黄的脸上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分外明显。
“千真万确啊夫人。这个三小姐决计不是个善茬。”
周氏抚着手指上戴着的绿宝石戒指,神情若有所思。
这时,一座檀木屏风后头传来一道柔软的女声。
“母亲,六妹妹那株姚黄双色牡丹可是开的极好呢。”
陆婉瑜坐在屏风后头的书桌前,葱白的指间携着一支毛笔。手腕微动,秀气婉约的字迹便在上等的宣纸上铺陈开来。
周氏被陆婉瑜一言点醒。她对钱妈妈道:“这府里上下人尽皆知,六小姐及其宝贝那株牡丹,若是有人不小心将它摘了······”她意有所指的看向钱妈妈,“钱妈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钱妈妈忙不迭的应声:“老奴知道了。”
周氏挥了挥手:“知道了便回去吧。”
“是。老奴告退。”
————
皇宫,凤栖殿。
宣德帝站在书案前,手执毛笔正在作画。
而皇后则站在一旁,手里拈着墨锭磨墨。
偶或凑近看一眼,笑着交谈几句。
这时,傅北玄抬腿迈入书房。
帝后在见着他时,手上的动作纷纷一顿,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傅北玄嘴角噙着笑。揖了揖手,唤道:“父皇、母后。我回来了。”
皇后忙放下手上的墨锭,也顾不得仪态,提起裙摆便走到傅北玄面前。
她眸中闪着泪光,看着傅北玄的眼神满是怜爱与心疼。
“······母后瞧着你瘦了。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可有受伤?”她抚上傅北玄的脸颊,左右打量着。
傅北玄没有躲避,径直站着任皇后打量。
他笑道:“母后无需忧心。战场上受些伤不过常事,并无大碍。”
闻言,宣德帝撂下毛笔,板着脸走了过去。
“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母后也是心疼你。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便是不小心摔着了、磕着了她也会心疼好半天。”
皇后瞪他一眼:“你凶他作甚?他在外头这数月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你怎的也不关心关心他?”
宣德帝脸色柔和下来:“阿悦,他既身为太子,那肩上便有他该担的责任。在他自请出征的那一刻起他便该明白此去凶险。若是这点苦头都吃不得,将来还如何治理江山?”
皇后不悦:“你的江山自己治理便是。再不济,不还有老大、老四和老六吗?”
宣德帝辩驳:“这如何能一样······”
不待他说完,皇后便不再搭理他,转头问傅北玄:“玄儿,此前你传信回来说想成家了。正好前些日子国师出山卜了一卦,为你觅得了佳人。”
“那姑娘是左相府的三小姐。我和你父皇昨日便见过了,是个好孩子。容貌上乘、举止有度、仪态不凡。倒是配得上太子妃的位份。”
宣德帝补充道:“你若有意,那三日后的庆功宴便邀她进宫,你二人见上一面。若是满意,那朕便下旨赐婚,昭告百官。”
国师占卜一事尚只有帝后和几名位重的大臣知晓,并未散出消息。
傅北玄扬眉,好看的桃花眼里盈满了笑意。他道:“陆三小姐我昨晚见过了,我很满意。父皇可着手准备下旨了。”
帝后闻悉一愣。
宣德帝问:“昨晚见过了?”他抓住了关键的字眼,语气不由得有些严肃,“昨晚?你这小子,晚上跑去人家姑娘的闺房,若是传扬出去可叫她如何见人?”
皇后也知他行为不妥,但却只是温言道:“玄儿,这次却是你莽撞了。陆三小姐尚未出阁,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怎好闯人家闺房。”
傅北玄此时倒是不呛他们了。
他点点头:“母后教训的是,是儿臣没把握好分寸。”乖巧的有些异常。
宣德帝奇怪的看向他,便也没追究了。他说:“既然满意,那三日后的庆功宴朕便正式下旨了。”
傅北玄揖手:“多谢父皇。”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宣德帝看向自己这个曾多年流落在外的儿子,神色稍缓,眸中带了几分慈和。他问:“此一战你立了功,想要什么赏赐?”
傅北玄挑眉,不羁道:“也无甚特别想要的,不过,”他想到了什么,继续道:“若是赏赐的话,那父皇便允许儿臣搬出东宫罢。”
帝后又是一怔。
皇后疑惑道:“搬出东宫?可是东宫里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
傅北玄摇头:“非也。”
皇后又问:“那你搬出去后住哪儿呢?”
傅北玄答曰:“儿臣已在宫外寻好了住处。”
这时,宣德帝开口了。他驳斥道:“胡闹!哪有太子不住东宫,还搬去宫外居住的道理?当真是史无前例。”
傅北玄嚣张道:“史无前例,那我便开了这先河。”
宣德帝也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他语气软和了几分:“若是搬出东宫在宫内另辟住处倒也好说。但是搬出宫外却是万万不成的。”
傅北玄倒也不急,笑问:“父皇方才还说要给我赏赐,怎的这么快就变卦了?”
宣德帝瞪着他,脸上隐隐有怒气。
皇后瞧着丈夫的脸色,心下有些为儿子担忧。
她了解丈夫的性子。他虽说对子女很宠爱,但若是涉及江山社稷之事,他却还是不会让步的。
傅北玄贵为皇太子,身份尊贵。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想要了他的性命。皇宫层层宫墙,守卫森严,待在皇宫才是最安全的。
皇后安抚着宣德帝,然后转身问傅北玄:“做什么突然要搬出去?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说是你父皇,便是母后也不会同意。”
傅北玄笑答:“您和父皇昨日既已见过了陆三小姐,那便该知道她长得有多美。若是儿臣不时时看顾着,万一别家的儿郎惦记上她,将她拐跑了可如何是好?”
帝后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宣德帝更是当即翻脸,呵斥道:“荒唐!胡闹!你这混账东西,你当太子的位置是这么好坐的?如此肆意妄为!”
皇后拉着丈夫的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她也不禁皱了皱眉,劝道:“玄儿,莫要胡闹了。”
傅北玄敛去笑意,神情竟是罕见的认真:“我没有胡闹。父皇、母后,请你们相信我的能力,我可以保护好自己。我不会在外面住太久,待我大婚,将她迎入东宫,我便会回来。”
只是太子婚礼的筹备却也是繁复纷杂的,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
算下来却也至少是一年的时间。
帝后齐齐沉默。
傅北玄的能力他们自然是相信的。
可是······
帝后看向自家儿子那一头雪色的白发,心间隐隐作痛。
他们对傅北玄在辰国之事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当他们将奄奄一息的傅北玄带回北国时,整个太医院及民间名医一同会诊,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并且治好了他毁损的容貌。
但谁知却在他醒过来没多久,听到属下带来的辰国皇后薨逝的消息之时,急火攻心,口吐鲜血。
那一头乌黑的青丝更是一瞬变得雪白。
那一幕,帝后永生难忘。
而现在,他又为了一个女子不管不顾。
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担心。
良久,皇后轻叹一声:“陛下,怕不是你们傅家祖传的痴情种。”
宣德帝也是无奈的苦笑。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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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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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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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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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看,这是孤为你求来的重生更新,第7章 妥协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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