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跑进来,砰地一声反手关上门,不顾院子里几人的惊讶目光,噗通一声跪下去,头哐哐砸在地上磕头。
“求求你们,救救我,不要把我送出去,求你们藏我一会儿吧,我当牛做马都谢谢你们——”
小姑娘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听上去凄惨可怜又有点渗人。
她身上一件不合身的旧衣服几乎都被撕烂了,裤子是用一根鞋带草草栓紧,看上大了很多,应该不是她的裤子。
“你是谁家的女娃?”宋老七惊得瞪大双眼,问了一句又匆匆跑去门口,伸长脖子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追过来才又返回来关上门。
“你先别哭,起来把事情说清楚。”宋老七说完转头吩咐孙媳妇去打水,再弄件能遮蔽的衣裳来。
宋酒酒看到她就有了一个猜测,这说不定就是老陈被拐走的女儿,她还老陈跟她说过名字,叫陈小翠。
“你是不是小翠姐?你爸姓陈,家里有辆跟外面一样的三蹦子,是不是?”宋酒酒一把将她托起来,顺手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手还没收回来就被她反手握住了。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我爸在找我?呜呜呜——”
陈小翠说到亲人,哇一声哭了起来,不知道受了多大惊吓,浑身抖如筛糠停不下来。
“我就是看到门口的三蹦子,想起了我爸,这才进来撞撞运气!”
宋酒酒叹了口气,简短解释了一下她认识老陈的经过,随后才宽慰道:“你爸现在还在找你呢,只要看到你活得好好的,他一定会高兴。”
“我其实......好像听到过我二叔的声音,可是我被堵着嘴,发不出声求助,也不知道听没听错。”陈小翠拍了拍头,显然还有点昏沉。
宋家孙媳妇拿来热水和衣裳,让她进屋坐下冷静了一会儿,等一口气喝光了一大缸子水,陈小翠才缓过气来,站起身给几人鞠躬道谢。
“谢谢姐,谢谢妹子,谢谢爷爷。”陈小翠瞥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宋沐游,还是同样鞠了个躬。“谢谢大哥。”
宋酒酒按着她坐下,看了一眼上了栓的大门,这才安心问道:“你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陈小翠的眼眶倏地红了,强忍着心里的愤怒和恨意,带着哭腔讲述起最近的遭遇。
“我是从黄石沟的傻子家跑出来的,有人把我拐去他们家里给傻子当媳妇,呜呜呜......他们都不把我当人,白天栓着我逼我干活,晚上还要让我......呜呜呜......他们不是人啊——”
陈小翠的哭声凄厉而幽怨,充满怨恨,听得人心里难受极了。宋酒酒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眶跟着发红,心里一阵酸楚。
“小翠姐,你别着急,等回到县里,我带你去杨队长家里慢慢说!”
宋酒酒不想她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把自己最隐私的伤痛剥开来,血淋淋的伤疤一撕开,又是一轮新的折磨。
“小翠,你还记不记得是谁拐的你?一定要把那个贱畜牲找出来,让他被乱棒打死最好!”宋家孙媳听得满心难受,又气又恨,接连抹了好几下眼泪。
不需要陈小翠讲述太多,那短短的几句话、还有凄凉的哭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认得他的脸!只要看到我就能认出来!”陈小翠恨恨地说道,“我一定要告他,哪怕豁出脸皮不要了,我也要让他跟傻子一家坐牢!”
在座的人都知道黄石沟的傻子家,那是从宋家村里搬出去的一户人家,家里有一个老爷子,膝下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傻子就是这对夫妇的儿子。
宋傻子是天生的傻,而且不知道遗传了谁,不像别的傻子那么天真纯朴。
他从小就爱伤害村里的猫狗,看到谁家的鸡鸭跑出来了,也会扑上去把脖子给拧断,村里不少村民养的小动物都让宋傻子祸害过。www.xiumb.com
每当闹出这种事,宋傻子的爸妈就耍横撒泼,就算有钱也不肯赔偿,搞得全村都深恶痛绝。
有一回,有人抓到宋傻子手里拿着一包白色的粉末,试图往村里唯一的水井里面投,吓得立马上前阻止。
村里就那一口水井,在这缺水的西北大农村,能出水的井就是神仙显灵,也是全村续命的关键。
听说宋傻子做出这种事,全村都怒了,三五成群来到族长家,要求他把宋傻子一家赶出去。
族长知道不赶不可能平愤,主动跟村干部提了这事,宋傻子一家四口见没有转圜余地,只好打着包袱灰溜溜地跑去黄石沟的老窑洞住下。
这事都过了七八年,宋傻子都有二十五六岁了,村里人早就把这一家子忘到了脑后,茶余饭后都懒得嚼他家舌根。
“傻子他们家老人腿脚不便,傻子又不可能出门,所以只有夫妇俩跑出来找你。我看这样吧,正好我跟我哥要运货回县城,你躲在我们的货下边儿,我们送你去杨队长家。”
宋酒酒看见了就不可能置之不理,不论会不会招惹是非,她都不能任由一个被拐来的女孩子留在最危险的地方。
宋七爷爷家只能安全一时,要是宋傻子家人真找来了,死活说陈小翠是他们家的儿媳妇,宋七爷爷一家也没理由把人留下来。
拐卖这种口说无凭的事,扯到村干部和族长那里也说不清,搞不好为了全村的名声,大家还会一致敲定不是拐卖,就是嫁过来吵了架。
“哥,你把三轮骑进院里来,咱们把货装上去,再找个袋子先把小翠姐罩起来。”
听到妹妹的吩咐,宋沐游一口答应下来,正打算出去开大门骑车,大门就被人砸得砰砰直响。
屋里人都是一惊,陈小翠更是吓得双腿发软,一下子就跌坐在地,脸色变得惨白。
“求求你们......”陈小翠害怕极了,要是外面的人硬闯进来拖她走,她说不定再次回到那个魔窟,日夜受磋磨直到这条命被折腾完为止。
砰砰砰——
“宋酒酒你个臭不要脸的贱种,你给老子滚出来!”
宋酒酒一听是牛娃,找的还是她而不是陈小翠,心里反倒踏实了。
“别担心,是冲我来的,你先躲躲,我把他打发走了我们就出发。”
宋酒酒看着陈小翠跟在宋家孙媳身后走进屋,等人躲好了,她才抄起墙角一块比拳头还大的石头靠近大门。
“宋酒酒!你出来!老子今天不把你扒光了吊在村口打,老子就不姓宋!”
宋酒酒撇了撇嘴,高声朝着外面喊道:“村里都知道你没爸,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你本来就不姓宋!”
牛娃一听急了眼,又是踹门又是骂骂咧咧,气得声音都沙哑了。
宋酒酒在院子这头搬了一架木梯,搭在墙边上,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趁着牛娃指着大门破口大骂,把手里的石头碰地砸了下去。
“啊啊啊——”
牛娃的额头顿时开了个口,乌红色的血汩汩直流,他双手捂着头不断嚷嚷,吓得抬头看向上方,不敢相信宋酒酒有这么大的胆子。
“哎呀,牛娃你摔得这么惨,还不去缝针啊?再等一会儿血就要流干了,你大脑缺血就会变成傻子,就像......宋傻子一样,又蠢又疯了!”
没文化的牛娃知道她念过书,一听大脑缺血会变傻,吓得都快晕过去了,好不容易才转身偏偏倒倒朝村里卫生所跑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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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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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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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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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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