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话的功夫,终于瞧见从大山另一处绕过来一个牛车。

  赶车的老翁戴着斗笠,车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老伯,我们可等你好久了,今儿怎么这么晚?”

  钟二嫂上前攀谈。m.χIùmЬ.CǒM

  老翁笑了笑:“老汉贪睡,晌午多歇了会儿,快上来吧,等会儿人老板也等急了。”

  “嗌。”

  钟二嫂和林鱼儿解释,这老翁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去一趟县城送山货,今儿正好是六月初一。

  林鱼儿面生,大宝长得乖巧。

  老翁笑了一句:“好个俊俏的小娃娃,你们这个姐俩儿长得好。”

  林鱼儿有点儿尴尬。

  大宝脆生生道:“老伯,这是我娘。”

  “哦呦,是老汉说错话了,小娃娃你娘长得太年轻。年轻人你别介意啊。”

  林鱼儿赶紧道:“没关系,老伯夸我年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不是年轻,给人当后娘的,不是自己亲闺女,瞧着不就是像姐俩吗,嗤。”

  坐在那车子上的女人,忽然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让气氛顿住。

  那女子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媳妇,长得倒是还不错,就是看人的时候吊着眼睛,不知道哪儿来的高傲。

  林鱼儿:“后娘教导的孩子也知道礼貌,你这口气听着,咋地,有爹生没娘养?羡慕嫉妒别人有后娘了?”

  那女人脸色难看,抿唇,瞪了她一眼,“粗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林鱼儿气乐了。

  这姑娘是有什么大病吧?

  “行了赶紧上吧,老汉我得赶时间了。”察觉到气氛不大对,那老翁忙催促他们上去。

  那女人本就在车上坐着,闻言,忽然伸出一条腿,占了半个空。

  林鱼儿面不改色,“嫂子你先上去。”

  钟二嫂惊疑不定的看看那人,又看了看林鱼儿,默默地上了车。

  林鱼儿又将大宝抱上去。

  两人占了空位,剩下的那地方横着半条腿,她就算再瘦小,这位置也狭窄。

  林鱼儿却像没瞧见似的,一只脚迈上去,另一只脚直接踩在那女子小腿肚上。

  “啊,你没长眼睛啊!”

  “你长眼睛了?没瞧见你占了的位置多了?”林鱼儿顺势,一屁股坐下,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那女人脸色忽明忽暗的瞪了她好几眼。

  老汉嗓音悠悠:“坐好了,老汉驾车不熟练,歪倒了少不得要请你们都下去了。”

  顿时,都消停了。

  一路上,那女人梗着脖子,不看林鱼儿和钟二嫂。

  钟二嫂有些尴尬,也不好说话。

  林鱼儿不尴尬。

  她抱着大宝,低头问:“大宝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饿了也说一声,咱们带了吃的。”

  大宝点头。

  她习惯午睡。

  这会儿确实有点儿困了。

  靠在林鱼儿的怀中,揪着她的袖子,这么摇摇晃晃的也睡着了。

  林鱼儿抬着袖子盖在她眼前,遮挡住些许日光。

  那女人瞧见这一幕,又是嗤笑一声。

  一个后娘而已,装什么呢!

  林鱼儿莫名其妙。

  这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

  僵硬又诡异的气氛一直到县城。

  城门口,老汉要和他们分开了。

  林鱼儿将大宝晃醒,将人带下车。

  “两文钱就成了,娃娃不收钱。”拿钱的时候,老汉乐呵呵的瞅了一眼,睡了一路的大宝。

  小姑娘养的可真好,这年头在这地界能养的这么水灵的孩子不多了。

  “那多谢老伯了,老伯您慢走。”

  老伯离开,林鱼儿道:“嫂子,咱们先去裁缝铺是吧?”

  “对,我……”

  “裁缝铺?呵,果然是个大手大脚的。宁老四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那女人又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等林鱼儿说什么,扭头就走了。

  林鱼儿皱眉,“这人到底哪儿冒出来的,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上我家四哥了呢。”

  钟二嫂恍惚,“我也不认识,不过……我总觉得她哪里有点儿眼熟。”

  “啊对了,我想起来!”钟二嫂忽然悟了:“这是你二嫂娘家人吧,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去给你婆婆送东西来着。”

  所以,是宁老太说了她的坏话,让这女人对她有意见了?

  但这横着鼻子竖脸的,瞧着像个脑子有坑的。

  林鱼儿摇头,很快将她抛诸脑后。

  神经病的人,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她跟钟二嫂先去裁缝铺。

  钟二嫂家做裁缝的,接零碎的活肯定不能养家糊口,所以平时也会接一些镇上和县城裁缝铺的活回家做,这次是过来送成品的。

  钟二嫂和裁缝铺的人都是熟识了,递货拿钱办的很快。

  林鱼儿和大宝站在门口等着。

  “娘,那边围了好多人啊。”

  林鱼儿侧身看去,果瞧见街道的尽头,人头攒动,围在一处。

  “那处张贴着告示,应当是朝廷有什么新告示贴了,不过一般跟咱们平头老百姓也没啥关系,要去看看吗?”钟二嫂走出来。

  林鱼儿道:“看看吧,我还没见过这东西呢。”

  钟二嫂笑,还是年轻人心性。

  “走,那你牵好大宝,县城坏人多。”

  “好。”

  三人走过去,人群中也已经议论起来。

  “这还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咱们这场仗打得真不容易。”

  “不管咋说,赢了就好了,就是这三皇子,实在是可恨,居然通敌叛国。”

  “皇上圣明,这不就给查出来了吗,这就叫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耳边各种说法都有,林鱼儿抱着孩子越过那么多人头,影影绰绰的看见几个字,却是心头震动。

  王爷、王妃、叛国、军队打散……

  各种各样的词汇,一只半点儿的信息,隐隐约约的汇成一条直线。

  林鱼儿翘着脚:“麻烦让让,让一点好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对自己很重要。

  可是又不知道这个想法到底是从哪儿来。

  “嗨,你个小娘子着急个啥,跟你又没啥关系,抱着孩子还来凑热闹,可真是闲的。”

  周围有人吐槽,但也有看过了的离开了。

  林鱼儿趁机上前,目光落在末尾的几张字。

  通缉名单上,有一个名字瞬间印入眼帘。

  孟卿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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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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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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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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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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